滿眼望去,盡是看不到盡頭的黃沙,這裏人迹罕至,一座寺廟孤零零的坐落在青山。
池苑鎖荒涼,嗟事逐、鴻飛天遠。香徑無人,甚蒼藓、黃塵自滿。
殘陽如血,天空便已快要失去最後的激蕩,充滿着悲涼。
三道身影出現在山腳下,歲月無情,這裏已然大變,禅音寺中也再無往日生氣,好像隻剩下了兩人。
方丈在廟中枯坐,雙眼微阖,嘴唇緊閉,大弟子站在廟外,木讷的眼神中帶着頹然。
他手中一盞黯淡的燈籠随風飄搖,殘存的微光像是快要随時被熄滅。
陳浔微微皺眉,這一路已經聽到許多不好的傳聞。
大離佛教十州,血腥味異常的濃重,這裏似乎是最後的可栖息之地。
“哞~”大黑牛低叫一聲,看着陳浔。
小赤眼珠子亂轉,趴在大黑牛身上,一言不發,浔哥心情不是太好。
他們緩緩邁步,在山間留下一道道虛影,拂過的清風甚至喧嚣。
寺廟中,依然吹着那蕭瑟迷茫不知方向的風。
方丈阖上的雙眼張開,異常渾濁,再也看不見清明,渾身充滿着一股暮氣。
他緩緩起身,雙手合十,一步步走出殿中,面露微笑:“施主,老衲讓你失望了。”
陳浔與他相隔甚遠,朗聲道:“方丈,多年不見,風采倒是不如從前。”
大黑牛與小赤在他身側默默點頭,方丈像是變了一個人,眼中都不再有那種睿智的感覺。
“呵呵,施主請進。”方丈微笑側身,面色祥和,“多年不見,施主倒是風采依舊。”
陳浔大笑,一步跨出,多看了那大弟子一眼,後者不爲所動,就那麽站在外面輕輕低頭,修爲卡在了金丹後期。
大殿中。
陳浔與方丈相對而坐,大黑牛與小赤蹲坐在旁,亦如當年,眼中都帶有一絲好奇,佛丹到底是什麽。
“方丈我們這次前來沒有别的意思,就是來看看這位佛教的絕世天才。”
陳浔臉上帶着爽朗,異常的放松,“沒想到方丈竟然有如此胸懷,執念竟然是破這大離十州佛教的道心,爲佛修開辟前路。”
他心中帶着略微震撼,這一路已經聽到不少方丈的傳奇故事。
這就好比與天下修士爲敵,身處暴風眼的最中心,他是萬萬幹不出這等事的。
“施主,并不是。”方丈輕歎搖頭,“世人皆知我與淨佛大教的啓寂菩薩論道,但是卻不知結果。”
“哞~”大黑牛瞪着雙眼,它對佛教很感興趣,喜歡聽這些故事。
“噢?”陳浔啞然,一時竟不知說什麽。
“結果一無所獲,佛修皆苦,老衲一人并改變不了什麽。”
方丈渾濁的眼神有些出神,像在自語,“佛修有香火成神之道,遊離在大離之外,但是也故步自封,甚至已無修士之心,前路已絕。”
這也是衆多勢力關注的原因,佛教是否因存大離。
這些佛修太過奇怪,已是國中之國,他們不去外面曆練,從不對外交流,就那麽守着十州。
“香火成神...”陳浔與大黑牛相視一眼,“方丈,那是什麽?”
“大離并無修煉神識之法,若是元嬰後期的修士要晉升化神,必須踏天關,也是爲我這方修仙界鎮守與探索。”
方丈低頭,情緒相當低迷,“但是佛修不然,香火成神亦是一種修煉神識之法,佛修可靠它晉升化神。”
“所以我大離佛修從不踏天關,被困守在十州,供奉各大佛祖,修那香火之力。”
“原來如此。”
陳浔點頭,有些不理解,“方丈我多說一句,你是絕世天才,但若是普通修仙者,其實能到化神已經很不錯了。”
“哞~”大黑牛也點頭,他們都是從修仙天賦差過來的,這一路走來,普通人能修煉到元嬰就可以謝天謝地。
他們的故友可都倒在了天賦和境界上,若真有這麽一條路,陳浔絕對會讓他們去修煉,這可是捷徑。
“施主有所不知,香火成神之路,隻能在元嬰後期修煉,失敗則成無面佛像再無意識,他們稱之爲‘成道’,而成功者少之又少。”
方丈臉上挂上了一絲憂愁,“若能突破化神,在渡過那心魔大劫時也會被香火之力侵染,終身困于香火之中,不能離開佛教香火範圍。”
修仙者爲何修仙,爲的就是那無盡前路,哪怕受天賦機緣所限,也雖死無悔。
但這些佛修天驕并不是倒在前路上,而是走在一條死路,一眼可以望到頭的死路,這已和修仙的意義背道而馳。
“我去。”陳浔駭然,這不是失去自由了嗎?!那還修個屁的佛。
大黑牛頭皮發麻,要真是這樣,活着還有什麽意思,他和大哥可能會去自殺。
小赤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心中還覺得不錯,這樣很安全,能活到壽終正寝。
“而這樣的修煉之法,早已根植在那些天驕佛修心中,他們的前路一眼就可望到盡頭,老衲也是佛修之人,于心何忍?!”
方丈祥和的神色變得有些淩厲,“大離佛教之路本就是錯的,香火成神之路更是絕路,老衲不想看到這些佛修在錯誤的道途中越走越遠。”
“老衲也從不在乎自己的修爲,是否可以突破境界獲得那綿長的壽命。”
方丈的情緒異常起伏,眼中帶着對大離佛教的擔憂,對佛修命運的哀歎,“施主,你能明白嗎?”
陳浔心中一震,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位方丈如此神情,他的修養可是一直很好的。
不過轉念一想,大黑牛瞪着大眼,蓦的一叫:
“哞?”
“嗯?”
陳浔與大黑牛突然眉頭大皺,這句話,怎麽感覺有些熟悉……
小赤茫然的看向兩位大哥,怎麽覺得情況有些不對。
“那依照方丈所說,這并不是你的心中執念。”陳浔面色又變得平和下來,“看來方丈心中的執念,有些超乎我的想象。”
“施主,前路,就在天河...之畔。”
“哞!!”大黑牛驚叫起身。
陳浔目光一凝,緩緩起身:“方丈,此路我知道,是否與上古大戰有關,禁海遺志現在都在參戰,而那穢壽又到底是什麽?!”
根據這一路打探的消息,這位方丈的來曆異常之大,大到十州佛修乃至化神菩薩都不敢動他!
小赤心中驚悚之感油然而起,它感覺就快要接觸到什麽天大的秘密了。
靜。
當陳浔問出這句話後,大殿變得異常的安靜,甚至連呼吸聲都消失了。
方丈渾濁的雙眼正在漸變,他的袈裟無風自動,氣息變得越來越冷然。
陳浔目不轉睛的盯着方丈,這些問題放到心中已久,也和他們的未來息息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