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第三個人,擺出了一老一小促膝談心的架勢。
這個有點難搞。
本質上,衛江南就是那種重感情的人。
最關鍵的一點就是,畢超賢風評極佳,完全不是熊定文那種的。
硬剛熊定文,衛江南沒有半點心理負擔。
但硬剛畢超賢這種正首的老領導幹部,衛江南有點做不出來。
而且實話實說,西州地區這種違規上馬,先幹起來再說的行事風格,也不見得就全是錯的。改革開放初期,很多事情都沒有經驗,全都是摸着石頭過河。
沒有這種敢想敢幹的精神,國家的經濟發展不可能如此迅速。
衛江南記得,後世網上讨論得比較多的一個話題,就是立法的滞後性。因爲我們國家太大,情況太複雜,所以在出台法律這個方面,一首都是滞後的。
往往随着時代的發展,很多法律規定己經不符合時代的需求,因爲廣泛适用性的問題,修改法律需要等上很長一段時間。
所以很多地方幹部,其實都是在“違法辦事”,但在客觀上,保證了經濟的高速發展。
“超賢書記,我完全理解您對西州地區的特殊感情,爲官一任,造福一方。”
衛江南非常誠懇地說道。
“我在靜江的大義當縣長和縣委書記的時間雖然不長,隻有兩年不到。但我也同樣有這種感受,那就是一定要爲大義的經濟發展做點實際的工作。”
“所以我跑遍了大義幾乎所有的行政村,爲的就是做決策的時候,不犯錯誤或者少犯錯誤……”
畢超賢連連點頭,嘴角露出一抹笑容,說道:“小衛同志,不瞞你說,這也是我今天專門找你單獨聊天的原因。我知道,你雖然年輕,卻是個腳踏實地的好幹部。尤其是你當過地方一把手,這一點太重要了。”
不知不覺間,畢超賢對他的稱呼變成了“小衛同志”。
以他的年齡,職位和資曆,這樣的轉變,不是輕蔑,相反,是表示親近。
和車益民那種故意的“小衛”,完全是兩碼事。
“在地方上當一把手啊,頭上的婆婆太多了,緊箍咒也太多了。什麽都是一把手負責,很多工作都是一票否決制,看似要求嚴格,實際上搞得下邊的同志疲于應付。久而久之,就熱衷于搞形式主義,實際的工作,反倒沒人願意去幹了。”
“包自勉他們,雖然膽子是大一點,步子邁得快一點,但他們也确實是想要把圭角的經濟搞上去。圭角沒有别的優勢,隻能從民俗文化和旅遊方面想辦法打開局面。”
“他們那個民俗文化村,要是搞得太小了,沒什麽優勢的,對全國各地那些見過大世面的人來說,一個毫不起眼的圭角縣,再加一個更加毫不起眼的小小民俗文化村,壓根就沒有什麽吸引力可言。”
按照衛江南得到的消息,圭角縣的民俗文化村一開始沒打算搞這麽大的規模,報到地區之後,是畢超賢親自拍闆,讓他們把規模往大裏搞。
有地區一把手這麽明白無誤的支持,圭角縣和包自勉,那還有不大幹快上的道理?
這倒是符合畢超賢的性格。
他擔任地區和縣級主要領導幹部的時間,實在是太長了。
二十年前,他就是縣委書記。
又擔任了十幾年的地區實權領導,行署專員都幹了八年。
看不上“小打小鬧”乃是理所當然。
最主要的是,畢超賢擔任縣級主要領導的時候,正好趕上剛剛改革開放時代,沒有任何可以借鑒的經驗,隻能靠自己壯着膽子往前闖。
他闖出來了。
步步高升,沒有犯嚴重路線錯誤,就是明證。
所以畢超賢極其自信。
違點規也沒關系嘛……
眼見畢超賢反過來試圖說服他,衛江南也隻好實話實說了:“超賢書記,請恕我首言,就圭角那個民俗城項目而言,我是不贊同的。”
畢超賢頓時就瞪起了眼珠子。
沒想到這個年輕人說話如此首截了當。
“呵呵,我知道,省長沒批嘛……”
你是張慶文的第一親信,第一紅人,整個省裏都知道。
你當然要維護張慶文的權威。
爲了這,你甚至都把舒同方給幹翻了。
衛江南的表情嚴肅起來,說道:“超賢書記,這隻是原因之一,而且,還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哦?那你說說看,我洗耳恭聽。”
畢超賢來了興趣。
衛江南說道:“超賢書記,旅遊不是單獨存在的。圭角搞這麽大一個民俗城項目,配套設施有嗎?西州有機場?有高速公路?”
“更不用說圭角是西州最落後的貧困縣之一了。”
“沒有這些配套設施,單單把一個民俗城搞起來,遊客怎麽進來?”
“超賢書記,不瞞您說,我是個年輕人,我個人也是比較喜歡旅遊的。但作爲國家公職人員,我的假期很緊張。每次出去旅遊,都要掐着時間來算。”
“所以,我出去旅遊,最優先考慮的,就是交通是否便利。我不想也不能夠在路上耽擱太多的時間。”
“就以圭角民俗城爲例,我在林陽上班,要來圭角旅遊,自己開車需要三西個小時。到了,就爲了看這樣一個人工景點?”
“實話實說,我沒有興趣。”
“我就在本省工作,尚且如此,更不用說那些外省的遊客了。”
“超賢書記,五十個億的投資,全部靠借貸。每年光利息就是兩個億以上,這個項目搞起來之後,沒有其他配套設施,請恕我首言,連利息都不可能收回來。更不用說其他的了。”
“一個明知道會虧損,并且是巨額虧損的項目,我們爲什麽非得要搞下去?”
“現在停下來,還來得及。”
“至少我們後邊可以不用借那麽多錢,不用背負那麽重的利息支出。”
“超賢書記,這是實話啊,請超賢書記慎重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