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到的第一天晚上,衛江南就去大院六号别墅拜見了張慶文。
談話的地點,照例是在二樓書房。
看上去,張慶文心情不是很好,眉頭微蹙。
衛江南主動敬了一支煙給他,點上火,說道:“省長,看來他們真的是看上城中村改造這塊大肥肉了。”
張慶文雙眉微微一揚,說道:“你己經查出端倪了?”
知道你小衛厲害,但你這是不是厲害得太過分了?
你今天剛剛報到啊。
衛江南笑道:“省長,還沒開始查呢。不過照情理分析,也隻有城中村改造這塊大肥肉,才值得他們下這麽大的本錢了。”
張慶文輕輕哼了一聲,臉上閃過一抹疲憊之意。
衛江南這話,說得就很明白了。
車益民身爲省政府秘書長,縱算他以前不是張慶文的親信,照理也應該主動向張慶文靠攏。否則這個省政府秘書長的寶座,未必坐得穩當。
張慶文真要是下定決心換人,哪怕任敬明也是不好保他的。
體制内有許多不成文的慣例,雖然不能擺到台面上來說,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一二把手工作上有分歧,鬧些矛盾,上級也能理解。
但任敬明非得将自己的親信安排到張慶文身邊去當秘書長,還不好好配合省長的工作,還不同意換人,這就說不過去了。
在這種事情上,上級也不會支持他。
再是一把手管幹部,有些最基本的規則,還是要維護的。
而現在,車益民居然主動向省長發起“進攻”,還做了個籠子,把剛從靜江調過來的衛江南也堂而皇之地裝了進去。
沒有足夠巨大的利益,他是斷然不會這麽幹的。
毫無疑問,他背後的那個人,許給他的好處,大到他完全無法拒絕。
哪怕冒着徹底得罪張慶文的風險,也要幹到底。
“省長,舒同方這個人,您了解過嗎?”
衛江南見張慶文心情不佳,便主動深入話題。
根據他的分析,這個事情,不太可能是任敬明的首尾。
原因很簡單,任敬明己經就任青山省委書記西年時間了,按照幹部任用的慣例,他待在青山的時間不會太長。
柳傅軍如此強勢,也隻擔任了七年多時間的靜江省委書記。
城中村改造這樣巨大的工程,施工的時間跨度是很長的,從立項到最終落實,至少也得兩年以上。可能到那個時候,任敬明都己經調離青山了。
任敬明就算對城中村改造這個項目有意向,正确的做法,也是和張慶文合作。
張慶文就任青山省長還隻有一年不到,最起碼也還得幹上兩三年,等任敬明離任之後,如果能夠順利接任省委書記,那就還得幹上幾年。
唯有他才能從頭至尾掌控這個超級工程。
讓車益民主動“進攻”,徹底激怒張慶文,這不是一個成熟政治家該有的思維。
所以,舒同方的“嫌疑”最大。
他是商人,沒有“任期”限制,而且可以肆無忌憚地從項目中賺取超額利潤。
前提是必須得到張慶文的支持。
張慶文不松口,誰來都不好使。
所以衛江南想要搞清楚,張慶文和舒同方之間,是否己經發生過比較深入的接觸。
照情理分析,應該是接觸過的。
“包工程”,那也是有“标準流程”的。
一開始,舒同方應該主動向張慶文示好,拉近雙方的關系,然後才有機會攬下這個超級大工程。
這樣的超級工程,一旦拿下,利益是以十億計的。
足以讓任何生意人全力以赴。
張慶文哼了一聲,說道:“一個政治掮客罷了,到處鑽營,搞得烏煙瘴氣的。”
衛江南輕輕點了點頭。
看來,在這一點上,張慶文的腦子始終都十分清醒。
他應該不是特别清楚舒同方的底細,不知道舒同方實際上是個政治騙子,不法商人。但他依舊很謹慎地和舒同方保持着距離。
且不說政治騙子,就算是“正宗”的政治掮客,其實也是把雙刃劍。
一些政治掮客确實能量很大,像關在玻璃瓶裏的魔鬼一樣,你把他放出來就能實現你的願望。
這是有成功案例的。
很簡單的一個道理就是,如果從來沒有成功案例,隻有騙子,那很多官員前赴後繼的去親近那些政治掮客,那就是純粹的腦殘了。
能夠在體制内混到一定職務的,怎麽可能真有腦殘?
但通過政治掮客達成目的,畢竟不是正途。他們索取的回報是很高的,基本上會形成某種人身依附關系。
大家不在一個遊戲規則之内,他養大了魚,就是爲了殺來吃的。
政治掮客是一個高風險“職業”,一旦出事,就會成爲棄子,那些曾經依附過他的幹部,結局可想而知。
關鍵政治掮客還很容易成爲敵對陣營攻擊的把柄。
張慶文堅決不肯和舒同方往來,乃是正道。
“他胃口怎麽樣?”
衛江南突然帶着點玩笑似的問道。
張慶文冷笑起來:“胃口大得很,他要全部!”
這下,連衛江南都撮起了牙花子。
舒同方還真把自己當成大人物了?
預計上千億的大工程,他居然想要一口吞下去,連點湯都不給别人留下。
這就是那種典型的入戲太深,狠起來連自己都騙的人。
可能因爲青山省其他的幾位主要領導,都對他很客氣,他就真以爲自己是個了不起的角色了,覺得張慶文也必須要給他面子。
不給他面子,他就要讓張慶文好看。
“省長,這個案子,您有什麽指示?”
衛江南想了想,問道。
張慶文雙眉微蹙,沉吟起來,稍頃,說道:“你的意見呢?王寶勝那個人,照理不是那種不知輕重的人……”
看得出來,張慶文對王寶勝還是很信任的。
不信任他,也不會安排給他那麽重要的工作了。
現在,卻成了别人用來攻擊張慶文的“跳闆”,也難怪張慶文心情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