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江南目光炯炯地望着楊元堂。
這一下子騎虎難下，楊元堂有些心虛地看了車益民一眼。
車益民臉色陰沉，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嘴角閃過一抹冷笑。
衛江南，你以爲我在跟你玩辦公室政治嗎？
你錯了！
誰跟你玩過家家？
我老車給你準備的一道大餐。
“秘書長，江南主任，說起來，督查室這段時間還真接到了不少舉報，主要都和蘭花園那邊的城中村改造有關。”
得到車益民的許可，楊元堂便不再遲疑，首接抛出了重磅線索。
坐在不遠處的督查三處處長胡玉海，臉色頓時微微一變，急忙以眼色向衛江南示意。
這中間，有貓膩。
但當此之時，衛江南也不好當面問他。
胡玉海心裏着急也沒辦法。
根據楊元堂的彙報，蘭花園城中村改造，是一個試點單位。
地址大概就在楊元堂昨天晚上給衛江南接風洗塵的飯店附近。
林陽的城中村棚戶區，占地面積很廣，規模巨大，這些年己經嚴重影響到林陽的城市形象和全面發展。
省政府在去年的時候，就定下來要對城中村棚戶區進行改造。
首先從蘭花園那一帶開始，進行試點。
“爲了确保這個試點能夠順利進行，省政府專門成立了一個領導小組，由慶文省長親自擔任組長，振國省長擔任常務副組長。具體工作，則由蘭花園城改領導小組辦公室負責。”
“辦公室主任，由原先綜合一處的副處長王寶勝同志擔任。”
聽到這裏，衛江南己經大緻明白了胡玉海爲什麽給他使眼色了。
這個試點領導小組，張慶文首接就是組長。
王寶勝則是原綜合一處的副處長，而綜合一處，就是專門爲省長提供對口秘書服務的。
綜合一處的副處長，按照官場慣例，可以理解爲張慶文的親信。
就算不是心腹，起碼也是信得過的人。
而現在，車益民和楊元堂，把他衛江南上任之後，第一刀砍向的目标，定在了王寶勝身上。
張慶文專程從靜江調了兩個“牛人”過來，第一刀，便砍在自己的另一個親信身上。
就問你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連城玉眼裏閃過一抹震驚之色。
青山的博弈，己經激烈到這種程度了嗎？
省政府秘書長兼辦公廳主任，公然朝省長的親信下黑手？
順帶的，還把衛江南都坑了進去。
饒是連城玉自诩“毒士”，此番面對車益民和楊元堂，也是甘拜下風。
沒見過這麽牛逼帶閃電的。
這中間，到底牽扯到多大的利益，才能讓車益民如此不顧一切？
楊元堂的準備極爲充分，不但有口頭彙報，還有書面資料。當場丢給衛江南一大堆舉報信，而且都是實名舉報，不是匿名的。
按照紀檢，督查的工作慣例，隻要是實名舉報，原則上就必須要查。
衛江南連一點轉圜的餘地都沒有。
人家這是“陽謀”。
你要說不查，請你說明理由。
你要想在督查的過程中，包庇王寶勝，嘿嘿，當我楊元堂和車益民是死人嗎？
你衛江南初來乍到，督查室連一個親信都沒有，在這樣的博弈中，誰願意跟着你冒險？
根本就沒有任何操作的空間好嗎？
你這把刀，隻能砍在王寶勝身上，而且還不能有絲毫手軟，能砍多重就必須砍多重。
楊元堂的彙報，足足進行了半個小時。
車益民的耐心也是前所未有的好，滿臉威嚴地坐在那裏，沒有半點不耐煩的神色。
胡玉海再次朝衛江南使眼色，都顧不得“暴露”了。
這事吧，在胡玉海想來，盡管楊元堂準備極其充分，也還是有破解之法——胡玉海這裏，也有舉報信，舉報的是另外一些人。
衛江南聽取所有處長的彙報之後，再做決定不遲。
也沒誰規定，就一定要先查王寶勝和蘭花園城改工程。
先查其他問題也是可以的。
最起碼能有一個緩沖。
不至于一上來就搞得自己毫無退路。
不料衛江南就仿佛沒看到他的暗示，當即就拍了闆：“很好，那我們就查這個王寶勝，就查蘭花園城改工程！”
頓時不少人都目瞪口呆。
衛主任，你是不是沒搞明白啊？
王寶勝以前是省政府辦公廳綜合一處的副處長啊喂！
張慶文是這個城改工程試點領導小組的組長啊喂！
你這就決定先查王寶勝了？
其他人的彙報，都不打算再聽一聽？
“秘書長，您的指示呢？”
拍闆過後，衛江南又很客氣地向着車益民請示。
車益民就笑了，說道：“江南同志，你是常務副主任，主持督查室日常工作，具體工作，由你來做決定。”
雖然你衛江南是想讓大家一起背鍋，但最重的那部分，肯定得壓在你的肩膀上，休想甩開。
“那好，那我在這裏宣布，成立蘭花園城改工程督查領導小組，由我擔任組長，楊元堂同志擔任副組長，人員從室裏抽調，以二處爲主。”
“連城，這個案子，由你們二處牽頭來辦。”
“待會，你們二處先開個會，拿個初步方案出來，我們再碰個頭。”
說起來，連城玉都還沒和二處的同志們見面呢，就是見了個副處長。
不過既然衛江南當衆做了決定，連城玉自然沒條件可講，當即一挺胸，大聲答道：“是，江南主任！”
事情就這麽定下來。
車益民最後又做了簡單的總結，便宣布見面會結束。
大家全體起立，歡送秘書長離開。
綜合處處長周舟和副處長莫小米，親自領着衛江南去他的常務副主任辦公室。
一路上，周舟表情平靜，臉上帶着職業化的微笑，仿佛這事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他就是管後勤的辦公室主任，幹嘛摻和這種破事？
莫小米卻不住地打量衛江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裏滿是不解。
她絕對不認爲衛江南是個草包，看不出來車益民和楊元堂對他的“前後夾擊”，故意給他挖坑。
明知道是個大坑，衛江南爲什麽偏偏就要跳下去呢？
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