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傅軍書記，九個月。”
“嗯，他們向我報告說，你去大義之後，有差不多一半的時間，沉在下邊，基本上所有鄉鎮你都跑了一遍，有些重點鄉鎮，跑了好幾趟。”
“這個不錯，基層領導幹部，就是要養成腳踏實地的工作作風。”
柳傅軍不徐不疾地說道，語氣平和，聽不出他内心的真實情緒。
甚至于，連初次見面必要的基本情況詢問都省略了。再從他這番話裏也能聽得出來，他對衛江南的一舉一動，其實一首都比較關注。
所以那些假模假式的東西，就完全沒必要拿出來了。
沒的自貶身份。
衛江南恭謹地說道：“是的，傅軍書記，我年輕，經驗方面不夠豐富，還達不到高屋建瓴的高度，隻能腳踏實地，多下基層，多進行調研考察。争取掌握第一手資料。”
“同時，多抓具體工作，多落實。”
“嗯，這個思路是是對的。”
柳傅軍微微颔首，表示贊許。
“那你說說看，你對大義的基本看法是怎樣的？”
“大義的基礎打得不錯。”
衛江南脫口而出。
柳傅軍嘴角突然閃過一抹調侃之意：“你是說那些個體老闆嗎？你現在正把他們趕走。”
雖然衛江南開出的條件，是和熊立輝以及德文公司相關的老闆，必須爲豆腐渣工程負責。但這事吧，就不能開頭。一旦開了頭，後邊一定會擴大化。
那些非“德文系”的老闆，他們做了豆腐渣工程，難道就不追究了？
另外，就算那些奉公守法的老闆，在這樣的大環境下，也會人人自危，想方設法将自己的資産撤離大義。
可以想見，在将來的一段時間，大義會掀起一股“撤資潮”。
老闆們在大義“大出血”，痛定思痛，自然要趕緊跑路。
衛江南笑了笑，說道：“傅軍書記，這個問題，要一分爲二地看。大義那些個體老闆，對大義的經濟發展，做出過有益的貢獻。但他們那種模式，是不可持續的。”
至于爲什麽不可持續，衛江南沒說。
柳傅軍自然明白。
大義的個體老闆們，爲什麽能在全省各地賺錢，然後帶回大義來消費？
無非就是背靠德文公司，甚至可以說是背靠柳傅軍這棵大樹。
但是現在，大樹馬上就要走了，對德文公司，柳傅軍也下定決心要進行徹底的整頓。那以後，這些個體老闆，還能在全省各地賺到那麽多錢嗎？
當賺錢的門路被掐死，他們自然就不可能再在大義大手大腳地消費了。
那些依靠他們興起的娛樂産業，休閑産業，又如何維持下去呢？
“我說的基礎不錯，指的是這些人敢闖敢幹，給大義民間的思想觀念帶來的巨大沖擊。這一點，才是真正寶貴的品質。”
“哦，爲什麽這麽說？”
看得出來，柳傅軍似乎來了興趣。
“傅軍書記，我們搞改革開放，除了政策方面的轉變，更重要的是思想觀念的轉變。”
“打個不是很恰當的比如，當年湘軍給湖南帶來的最主要轉變，就是開闊眼界。撇開湘軍的是非功過不做評價，僅僅對于湖南而言，湘軍除了從戰場上帶回來天量的财富，掙來數不清的紅頂子，官帽子，最重要就是開闊了眼界。”
“讓許多隻看過西書五經，被傳統思維完全禁锢的讀書人，完全轉變了思想。”
“讓他們意識到，外邊的世界很精彩，想要讓自己活出不一樣的人生，那就得走出去，多見世面，多和外界打交道。”
“湘軍從戰場上搶回很多的金錢财物，固然有許多地主老财還是過去那個老思維，亭台樓閣，鮮衣怒馬，極盡奢華。但也有一部分人，舍得花錢把自家的子弟送出去。”
“近代湖南的興盛，實際上肇始于湘軍。”
“那些個體老闆，在大義起到的作用，大緻和湘軍差不多。”
“普通群衆，看到他們賺了那麽多錢，生活過得如此有滋有味，說心裏不嫉妒，那肯定是假的。”
“而嫉妒，是進步的原動力。”
不知不覺間，衛江南居然在省委書記面前打開了話匣子，長篇大論的。
有趣的是，柳傅軍居然也沒有打斷他。
這時候，衛江南突然又想起一件事，那就是他進門之前，秘書并沒有和他“約定時間”。省委書記的日程安排是很緊湊的，接見一個縣處級幹部，半個小時就頂天了。
爲了确保重點談話内容，秘書一般都會預先提醒一下，注意控制時間。
但這一次，卻并沒有。
這就意味着，柳傅軍接見他，沒有限定時間。
想談到什麽時候就談到什麽時候，其他所有安排，都要爲這次接見讓路。
這種待遇，放眼整個靜江省，大約隻有省長秦正安能夠享有。
“那麽，你打算怎麽利用這種原動力呢？”
見衛江南似乎己經表達完畢，柳傅軍才緩緩問道。
“政策！”
衛江南依舊還是毫不猶豫。
“改革開放初期，整個國家都是一窮二白的，财政困難到極點，外彙儲備更是可以忽略不計。上至中央下到地方，都拿不出什麽錢來。唯一能拿出來的，就是松綁的政策。”
“經過這些年的沉澱，大義民間也積累了一些資金。加上這種敢想敢幹敢闖的原動力，隻要給予他們合理的政策，再加上适當的引導，就能把這種創業的熱情激發出來。”
“隻要一百個人裏面，有一個能創業成功，那就是賺的。”
“再加上其他招商引資的政策，大力改善營商環境，我相信，效果應該不會差。”
“至于政府，隻需要抓好基礎建設和服務這兩大塊的工作就行，其他的，交給市場。”
衛江南信心滿滿地說道，身子挺得筆首。
柳傅軍就笑起來，再次饒有興趣地打量了一番。
“很好，倒是沒想到你能從這樣的角度去看待問題。”
“那就按照你的這個設想去試試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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