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們是流民,是普通百姓的時候,他們是弱者,是被土匪、官兵欺負打壓的對象,他們隻能無助的承受強者施加在他們身上的一切。
可人是複雜性的動物,長期處于社會底層被打壓的人,一旦手中有了力量、有了刀,如果沒有及時的約束壓下來,他們就會變成那些那些欺壓弱者的官兵和土匪,成爲他們曾經最恐懼的惡狼,去欺負那些和曾經的他們一樣的弱者。
那時的他們隻是一群沒有道德底線的烏合之衆,他們的破壞力也是不可估量的
顧陌既然收了他們,就要對他們負責,不能讓他們去作死,同時也要對别人的生命安全負責,不能讓他們去欺淩弱小。
所以,顧陌和李硯修商量,制定了一系列嚴格的紀律,李硯修在其中扮演溫和的監督者,對大家進行循循善誘,時不時的來一場思想教育。
而顧陌就是嚴厲的執行者,用最嚴酷的手段懲罰違反紀律的人,讓他們知道力量不僅是自保的手段,同時也肩負着更多責任。
如此恩威并施,嚴格約束隊伍的紀律,這支隊伍也越來越像一支正規的軍隊了。
……
白天溫度太高了,趕路中暑的人太多,而晚上溫度較涼一些,所以顧陌把趕路的時間放到了晚上,白天的時候就找地方睡覺休整。
這天中午太陽最毒辣的時候,大家都在休息,外圍有人輪流值守,顧陌卻一直睡不着,心裏一直有種不安感。
她索性站起來,準備去前面看看路。
馬上就要到石積城門下了,過了石積城,就到懷仁府了。
顧陌的腳步不由自主的就往山上走,難民中也有石積城的百姓,顧陌聽他們說過,上了這種山,繞過一個山洞,就能看到石積城的城門了。
而此刻,石積城下,正在進行着一場惡戰。
真軍幾千士兵圍住了一支身穿玄甲的軍隊,這支玄甲軍是整個宇國最精銳的部隊,是顧家訓練出來的,曾在戰場上所向披靡,讓真軍膽寒不已。
然而現在,玄甲軍已經沒剩下多少人了,他們的玄甲都已經被鮮血染紅了,卻仍然鐵骨铮铮,握緊了手中的槍,圍在主将顧延身邊,與敵人殊死搏鬥。
一批又一批的真軍士兵沖上去,然後一批又一批的真軍士兵倒下,玄甲軍僅剩的這幾個人,竟然彪悍異常。
真軍開始放箭,然而即便中了箭,他們也沒有倒下而是折斷箭杆繼續戰鬥,這種完全不怕死的精神,讓真軍都忍不住渾身顫抖。
真軍中間,一個坐在高頭大馬上帶着金耳環的男人盯着顧延,眯起了眼睛。
他就是真國的戰神四王爺真奉術,他下令停止進攻,“告訴他,隻要他肯投降我真國,爲我真國效力,饒他不死!”
立刻有人将話傳了過去。
顧延冷笑一聲,将梅花槍插在地上,支撐着搖搖欲墜的身體,“宇國隻有戰死沙場的玄甲軍,沒有投敵賣國的玄甲軍!今日即便死,我等也是戰死沙場馬革裹屍,雖死猶榮!”
滿身是傷的鐵甲軍們筆直的站在顧延身旁,他們隻有幾個人了,而對方還有幾千人,他們今天全軍覆沒,是肯定的了,但沒有一個人因爲即将到來的死亡而恐懼害怕。
真奉術很欣賞顧延的骨氣,事實上,顧家這父子四人他都極其欣賞。
正因爲如此,他才不厭其煩,一遍一遍的勸顧家父子四人歸順真國,即便明知道會失敗,但在每次殺對方前,還是會鄭重建議對方一次。
然而,顧琮從未有過歸順之心,顧琮的大兒子和二兒子,戰死到了最後一刻,也沒有向真軍彎下膝蓋。
真奉術很震撼,也很敬佩,他還将兩兄弟的屍體好好收斂了還給顧延。
如今顧家父子死了三個,就剩下這一個了,他還是抱着希望,希望說服顧延,畢竟,将才真的很難得。
“顧将軍,看看你們的皇帝,沉迷奢侈享樂,一心煉丹求仙,崇信奸臣殺你父親,可憐你父親忠君愛國,卻背上通敵叛國的罪名枉死,這樣的國家、這樣的皇帝,有什麽值得你效忠的?還不如歸順我真國,我真國高官厚祿等着你!”
聽到這番話,顧延的表情很複雜,倒不是被真奉術的話心動了,而是真奉術提到了他父親。
他想起父親被押解回京的時候,再三叮囑他,玄甲軍是宇國的希望,一定要帶着玄甲軍守住懷仁城,絕不能因爲他被問罪的事心生不滿而消極抗敵。
可是,他父親大概沒有想到,他此去京師,竟是一條死路,并且還是宇國曆史上唯一一個被朝廷下令處死的官員。
他更沒有想到,朝廷派來的太監和道士,根本不管是否大敵當前,隻将玄甲視爲心腹大患,一心除之而後快,讓玄甲軍出城迎敵。
本來懷仁府的城門極其堅固,真軍根本打不進來,他們守在裏面,糧食省着點,也能耗死真軍。
可是一旦主動出城迎敵,局勢就不一樣了,懷仁府一下處于劣勢。
玄甲軍就在一次又一次的被迫出城迎敵中,人數越來越少、越來越多少……
直到兩天前,他們再次被逼出城迎敵,再次以極其慘重的傷亡将真軍打的不斷後退。
卻沒找到,懷仁府卻不肯再開城門,說他父親是通敵之罪,他也有通敵嫌疑,先死在戰場上也算死得其所,好過回京被處死反正就是不給他們開城門。
本來撤兵的真軍見此,直接來了個反撲,打的玄甲軍死傷慘重。
顧延沒有辦法,隻能狼狽帶着玄甲軍撤退,一邊退一邊打,一直打到了石積城門下,希望石積城能開城門讓他們進去。
結果石積城一看他們身後跟着那麽多真軍,生怕真軍趁勢打進城,直接裝死不回應。
于是,他們在石積城下,與真軍展開了最後的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