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顧陌注意到，那些土匪全死了。
李硯修解釋，“他們剛才想反抗，反正也不是什麽好東西，留着也沒用，不如全殺了。”
顧陌沒有說什麽。
确實，在這種亂世，讓這些人活着，就隻會有更多的人遭他們的毒手，他們死不足惜。
解決了土匪，還找到了這麽多糧食，大家都很高興，下山的時候歡聲笑語不斷。李硯修
看了一眼後面跟着的那群女人和孩子，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
流民隊伍裏自然也有老弱婦孺，但那都是青壯年的親人，他們需要青壯年賣命，自然不能丢下他們的親人不管。
所以即便那些老弱婦孺是拖累，也隻能硬着頭皮帶着他們。
可這些女人孩子就沒有必要收留了吧？
但看顧陌的樣子，分明是隻要這些女人孩子願意留在隊伍裏，就會留下他們……
李硯修勸顧陌，“有時候仁慈就是軟肋，隻會拖累你做大事的步伐。”
顧陌走在李硯修前面，頭也不回，聞言回頭，看着李硯修的眼睛，說道：
“你說你心裏有天下百姓，你所做種種都是爲了天下蒼生，可是在他們需要你的時候，你卻是在抛下他們，你是爲了他們嗎？不，你隻是爲了你自己。”
顧陌轉身繼續走，“不要打着爲他們的借口擡高自己，他們并不需要你這種人。”
李硯修啞口無言，誠然他這麽做是有違背初心，可是關鍵時刻總是要放棄一些人、一些底線的！
顧陌憑什麽認爲自己能面面俱到？
李硯修有些生氣，覺得顧陌完全沒有大是大非得格局觀，滿腦子隻有雞毛蒜皮的小事和無足輕重的小人物。
于是他不理顧陌了，決定用自己的态度表明自己的立場。
結果顧陌仿佛根本沒有意識到李硯修在跟她冷暴力，一路走的飛快。
很快到了山腳下，看到大家滿載而歸，而且沒有傷亡，流民們興奮不已。
顧陌下令架起了大鍋，今晚先飽餐一頓。
整個營地一片歡呼聲，大家忙碌起來，都在期待着即将到來的一頓飽餐。
這時候，年輕男人紛紛圍到了顧陌身邊，激動的表示以後願意一直跟着顧陌。
李硯修見這又是個忽悠人的好氛圍，立刻就要上場開始自己的表演。
顧陌直接提住了他的後領子，把他甩到了一邊去，然後對流民們說道：“我将來要做的事、要走的路，很危險，一不小心就是萬劫不複，今天大家跟着我打土匪沒有傷亡，隻能說是運氣，你們繼續跟着我，以後肯定會有人受傷也會有人死，我希望你們想清楚。”
這次打土匪，幾乎沒什麽太大的風險。
一來他們的武器和人數占了上風，二來土匪也是一群烏合之衆沒有經過正規訓練，腦子也比較簡單，所以他們赢得輕而易舉。
但真要去跟正規的軍隊作戰，就沒那麽簡單了。
衆人聽了顧陌的話，面面相觑，都在認真思考。
一時沒人說話。
李硯修也氣鼓鼓的，攏着袖子坐在一邊生了一會兒悶氣，見顧陌跟個木頭人似的，最後自己湊了過來。
“你爲什麽不一鼓作氣把這些人收爲己用？你這是把到手的兵力往外推！”
顧陌抱着錘子，目光微微擡起，透過光秃秃隊伍枝桠，看到了皎潔的月光和滿天星辰。
“我希望這世上有能力的人，都能帶給身處苦難中的人們希望，并且帶着他們去觸摸光、堅定的告訴他們，天下有我，苦難終究會過去……”
然後将目光收回來，落在李硯修身上，“而不是因爲他們生來卑賤低微，就忽悠他們去當炮灰。”
李硯修抿抿唇，這一瞬間，他突然覺得那個滿口天下蒼生的自己，卑劣又自私。
他嘀嘀咕咕，“行行行，你是好人我是壞人！那大好人，你手裏握着袖弩這種必殺器，就沒想過給朝廷，造福更多人嗎？”
顧陌，“沒想過。”
“你打算私藏袖弩？你難道沒有想過，一旦大宇軍隊有了這種武器，就能迅速擊敗真軍，把真軍趕出大宇嗎？”
“缺的不是武器、不是武将，是骨氣。”
朝廷的神臂弓已經足夠讓真軍膽寒了，朝廷的武将也能擊退真軍，可真軍就是能堂而皇之在宇國的土地上燒殺搶掠，這真的是武器和軍隊的問題嗎？
“李硯修，我覺得在你要去拯救天下蒼生之前，你應該仔細想一想，天下蒼生的苦難到底是誰帶來的？”
她說：“蒼生兩個字，不是挂在嘴邊的口頭禅，而是責任，是你設身處地的站在他們的角度爲他們想問題，才叫做拯救，你現在所以爲的你是在爲蒼生努力，但你拯救的不是蒼生，是一小部分達官顯貴的富貴安逸而已。”
顧陌說完，就去吃東西了。
她跟那些難民混在一起，所有人都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她。
她仿佛一下成了所有人的神，身上的神光照映在那些難民的眼中，他們麻木渾濁的雙眼裏，也好似有了光，有了希望。
李硯修沉默的看着這一切，一夜無眠，
第二天天剛擦亮，壯年男子們就走過來。
“顧兄弟，我們考慮了一晚上，還是決定跟着你……”
他們說：“我們沒讀過書，隻知道一畝三分地，沒什麽本事，你是有大能耐的人，我們跟着你，不求大富大貴，隻希望能從你這裏學幾分本事，保護一家老小……”
“不過你放心，我們都是自願跟着你的，以後生死自負，不會怪你。”
當然，也有人選擇離開。
不過留下來的人，都在等着顧陌發号施令，決定他們接下來要走的路。
顧陌當然是繼續往懷仁府的方向走，先去找三哥。
沒想到就在他們剛要啓程的時候，前面官道上馬蹄飛濺，突然來了一夥官兵。
衆人紛紛讓到了路兩旁，免得被官兵馬蹄踢到。
官兵們沒有多做停留，飛馬而去。
流民們見他們走了，繼續上路，卻不想那群官兵陡然勒住缰繩，扭頭往回走。
“等等！你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