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嘲一笑，卻忽然聽到有人喊他，“張大人，張大人且慢！”
他回頭，便見一個小太監探頭探腦的跑過來。
作爲外戚派，張大人最不喜歡的就是太監這個群體了，他皺眉，“怎麽？張某已經被貶，九千歲還不甘心？”
“張大人誤會了，不是九千歲派我來的，是陛下。”
張大人一愣，小太監說道；“陛下說，張大人開罪了九千歲，九千歲非要置張大人于死地，國丈也束手無策，陛下實在是不忍心，說張大人這般的俊才棟梁，應當發揮所長爲國爲民，忠于社稷，而不是死于黨派之争，無奈陛下……”
小太監歎口氣，“陛下也隻能盡最大努力保住張大人的性命，張大人此去邊州隻管好好治理，來日有了機會，定能重回上京城的……”
張大人一時都有些回不過神來，其實他知道，這次沒有皇帝突然插手，把他給貶了，他确實會死于這次的黨派之争。
周國丈再不舍得他，也不會付出超出自己承受能力之外的代價去保住他。
他也不知道皇帝爲什麽這麽做，但他對皇帝此舉，是沒有什麽感激之心的。
因爲皇帝存在感太弱了，無論他做什麽說什麽，大家都習慣性的忽略他的存在。
然而現在，皇帝卻特意派人來，如此直白的告訴他；你這條命就是我救的，你不想感激都不行，除非你現在立馬去死。
這麽直白的收買籠絡，要是以前的張大人，肯定不屑一顧。
可現在，他沒有根據自己的好惡去選擇的餘地。
他現在得罪了衛鳳卿，也被周家舍棄，唯一能夠抓住的機會，就是皇帝橄榄枝，
張大人内心已經有了些決定，便隻能自我安慰的想着，雖然皇帝籠絡人的手段實在不怎麽高明，但還知道籠絡人心，至少還是能指望的上的。
“你且回去告訴陛下，張某人雖遠在邊州，但時刻不敢忘記陛下的恩德，将來若真有機會，必當報答陛下的搭救之恩。”
張大人生怕自己說的太含蓄了皇帝聽不懂，隻能也說的直白一些。
小太監嘿嘿笑了兩聲，又從袖子裏掏出來一個奇形怪狀的東西塞給他。
“張大人，陛下說這東西關鍵時刻能保命，你且拿着。”
張大人去邊州的路上，就一直在琢磨顧陌送他的這個東西，最後才發現這東西确實暗藏玄機，竟然是個暗器。
最後他就是依靠這件暗器，躲過了外戚派一路上的追殺。
畢竟他知道的太多了！就算被貶到邊州去，周國丈也不會放心的。
隻有死人才不會開口說話。
現在他算是徹底沒有選擇的餘地了，除非他心甘情願放棄宏圖大志甘心在邊州當個小官吏，否則就隻能依靠皇帝了。
而想要逆風翻盤，得到皇帝重用，重新站在權力巅峰，就必須要依靠自己的本事做出政績，讓皇帝有借口把他調回去，否則在皇帝這裏，他也是随時可以放棄的破棋。
張大人被貶後，朝廷就空出來一個位置，衛派和外戚派又圍繞這個位置鬥成了烏雞眼，周國丈和衛鳳卿也并沒有因爲變成祖孫關系就握手言和。
他們鬥得你死我活的，鬥了半天，顧陌拍闆決定，直接讓中立派一個官員頂上了，還美其名曰是化解兩派的鬥争，是爲了兩派好。
兩派鬥争一直僵持不下，再繼續鬥下去，反正對方也讨不到好，于是最後默認了顧陌的處理方式。
被顧陌推上去的中立官員卻懵逼了。
别人升官都是歡天喜地，他卻絕望慘了，整個大寫的冤種。
他明明隻是想在混吃混喝到退休啊！他不想參與這些要人命的人政治鬥争啊！爲啥就非得推他上來啊？！
他很絕望，所以幾次上書顧陌，表示自己才疏學淺能力有限，實在不能勝任這個職位，希望顧陌把他打發到從前的職位去。
顧陌置之不理，這時候衛派和外戚派都來拉攏他了，他更絕望了，直接求見顧陌。
顧陌笑呵呵的，就給了他兩條路。
要麽辭官走人，要麽就給我好好幹。
當官本就是爲民做主爲國盡忠的，既然你選擇了這條路，那麽就要有承擔責任的覺悟。
可你隻想要享受百姓稅收的供奉，隻想享受官員的地位福利，卻不想辦實事，對朝廷烏七八糟的黨派之争視而不見，你當日子真是那麽好混的？
既然你不想好好幹，那就滾蛋。
你沒有野心，總有有野心的人取代你。
就好像原身，皇帝不好好當，隻想混日子，最後的結果就是自己窩窩囊囊的死了，全族也無一幸免。
此刻，那大臣看到平時面目和善的皇帝臉上呈現出一種從未有過的冷意，突然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竟再也不敢有異議。
這時候，衛派和外戚派繼續各種鬥，顧陌是半點不慌。
但皇後就比較慌了，一直在從中調和，希望周國丈和衛鳳卿能夠和平相處。
但她不知道，這不是周國丈和衛鳳卿兩個人的矛盾，是兩個利益集團之間的矛盾，不是他們兩個黨派首腦想如何就如何的。
而他們一鬥，最後的結果總是要犧牲幾個炮灰的。
顧陌就總是在炮灰們即将被犧牲的時候站出來，直接來個貶官，把他們貶到新國最窮最偏遠的地方去，然後在他們凄凄涼涼離開上京城的時候，派小太監去送行。
同樣的送行台詞，小太監都背的倒背如流了。
同樣的護身暗器，小太監都送的手軟了。
哎，陛下好像是在以最小的成本，暗戳戳幹一件流弊哄哄經天緯地的大事啊！
而他就是這件大事的中間人！一旦大事得成，他的功勞堪比從龍之功啊小太監十分自豪興奮，越幹越起勁兒，每次背台詞的時候，都拿出了自己十二萬分的演技，那演的才叫一個真情實感。
有些感性的大臣愣是被顧陌的雪中送炭感動的不行，離開的時候對着皇宮方向就是結結實實幾個響頭，指天發誓一定不會辜負皇恩。
小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