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在五年後,顧陌四十二歲這一年,南方休整妥當,厲兵秣馬,準備北上了。
而且還是顧陌親自帶兵。
出征那天鍾鼓齊鳴,兵容極盛,小皇帝攜朝大臣親自送顧陌出城。
小皇帝還假模假樣的掉了幾顆鳄魚眼淚。
“亞父,你可定要平安歸來啊,這天下不能少了你!”
顧陌摸摸他的頭,“陛下放心,亞父肯定會活着回來的。”
小皇帝,“……”
其實你也不用這麽認真的活着回來……
看見他抽搐的表情,顧陌哈哈大笑,上馬離開。
如今朝寒門子弟占了三分之二,
他們沒有世家的根基,也不攀附世家,自然少了許多争權奪利的心思。
至少這時候,他們都是全力支持顧陌北伐的。
因此顧陌完全不必擔心朝廷大後方。
而這次出征,芸娘也在隊伍,這自然是獲得顧陌首肯的。
這些年,芸娘和顧陌雖隻是表面上的夫妻,卻有比夫妻更加深厚的感情。
顧陌之于她,是長輩是恩師,是讓她看見這世上另一番天地的人。
她對顧陌的感情,早就超出了世俗之外。
這次北伐,是顧陌第一次親自帶兵上戰場,她終究是擔心的,唯一能想到的不再擔驚受怕的方式,便是與顧陌共進退。
顧陌生她生,顧陌死,她也死。
她原本以爲顧陌不會同意,還忐忑了許久,卻沒想到顧陌答應了。
“戰場兇險,但你若是執意要去,我也不會攔着你的。”
戰争打響了,千軍縱橫在前,顧陌壁立千仞。
剛開始胡人還喊着生擒南朝攝政王,一統原。
結果景朝大軍攜北定原、鲸吞錦州之勢,一路勢如破竹,半個月之内就滅了北方十多個政權。
胡人追亡逐北,屍沉骨埋,硝煙裹挾着血腥彌漫了整個原大地。
然而要一統北方,卻不是一時半刻就能完成的。
爲什麽北伐這麽多年,南方朝廷都沒能成功統一北方?
除了南朝内部的矛盾,也和客觀條件有關。
北方政權實在是太多了,剛打死一個,另一個馬上又冒起來了
顧陌應對的方式,就是繼續用鐵血手段強勢鎮壓,将冒頭的拖到街上全砍了。
你冒一個試試?你敢冒我就敢弄死你,管你是什麽族。
人嘛,都是貪生怕死的,在絕對的強權面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自然就不會做随便拉個隊伍起個兵就能當皇帝的夢了。
這場北伐之戰,持續進行了兩年。
顧子機以書生之軀,卻匈奴,封瀚海,名震九州。
這兩年,她身邊的人,死了一個又一個。
宋道伯爲她擋箭而死,死之前抓着她的手,說:
“天下可無我,不可無公。”
這些年,許多人許多事都變了,可唯獨顧陌,初心不變,光芒依舊。
這是宋道伯始終追随在他身邊,也願意爲他出生入死的原因。
他雖是看不到河山一統,天下太平的那一日了,但他相信,此一戰後,他的子孫後代,都将替他享受到來之不易的大好盛世。
宋道伯死的時候,顧陌心裏是有些難受的。
以後當她喊“道伯,快,給我熬一鍋大補湯”的時候,再也沒有人端上來一鍋熱氣騰騰的大補湯了。
犧牲仍在繼續,但北伐腳步未停。
在這其,當年被流放的崔夫人,幫了顧陌很大的忙。
當年她被流放之時,顧陌留了一封信給她,正是那封信,激起了崔夫人沉寂多年的鬥志。
她在流放之地幾次組織人手痛擊前來騷擾的胡人,最終拉起了自己的一支軍隊。
最後這支軍隊連同崔夫人一同編入了北伐大軍,爲北伐立下了汗馬功勞。
而當年在建康城豔名遠播的崔蓉,此時已經快死了。
被流放的時候,她還想着自己遲早能東山再起。
但當真的離開建康城,變成了下等人,她才知道曾經被她歌頌贊揚的美好時代到底有多恐怖。
差一點被下鍋煮的時候,她的美貌并沒有爲她帶來什麽好處。
雖然崔夫人及時救下了她,可更多的苦難接踵而至,她飽受折磨的同時,發現自己身上竟然長出了膿瘡來。
她這才知道,自己竟然得了那種病。
古代醫療條件本來就差,更何況還是流放之地,她的病情越來越嚴重,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奇迹了。
到死的時候崔蓉都不敢置信,自己身爲一個穿越女,竟然會染上這種病,窩囊的死在古代。
而她死的時候,顧陌的北伐軍正好結束了流放地周圍三個郡的戰亂,而她就死在亂世即将結束前,死後與那個即将彪炳史冊的男人,也不會再有任何的牽連。
因爲他已是天上月,而她卻是目下塵,任何人都不會将他們放在一起比較的。
……
在顧陌徹底統一南北方的那場大規模戰争,謝昭也死了。
這些年來,他一柄長槍橫壓強敵無數,金戈鐵馬,氣吞萬裏如虎。
便是刀山火海,也能抽出一地梨花。
顧陌以爲,這次也應該如同以往的每一次那般,他雖會受些傷,但一定會平安歸來的。
然而便是這一次,那個銀槍白馬的将軍,英姿飒爽而去,最終馬革裹屍而回。
他被人擡回來的時候,眼睛還沒有閉上,一直在等着,看一看故人的最後一眼。
當看見顧陌的身影大步朝他走來,他終于笑了。
真好,南北統一,天下或許還不算太平。
但顧子機還活着,天下總會太平的。
謝昭終于閉上了眼睛
支撐兩年都沒吐過血的顧陌,在這最後一戰結束後,看着天下第一猛将謝圖南的屍體,吐血倒在了陣前。
……
自顧陌北伐後,小皇帝在建康每天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問前線傳回來的消息。
随着時間越來越久,他越是期望顧陌能夠活着回來。
這大概就是黑到深處自然粉了。
當顧陌終于大軍回朝的時候,小皇帝發現他的亞父頭上好像有了白發,人也憔悴蒼老了。
而她身邊曾經站着的那些人,都換成了一些陌生的面孔。
“亞父,謝将軍等人呢。”
“在宮外,陛下要去看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