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撇撇嘴。
“太傅啊，大司馬隻讓你教朕治國之道，沒說連朕吃什麽都要管吧？”
顧陌說道：“你是皇帝，要學會養身，多喝枸杞茶少吃糖，多活些時日，于社稷有益。”
要是短命，她費心有什麽用？
說着，顧陌打開杯子，又幹了一口枸杞茶。
小皇帝，“……”
默默看了顧陌半晌，看着看着注意力就放到顧陌皮膚上去了。
他懷疑顧陌可能傅粉了，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了轉，保證随口就來。
“太傅的心意朕都知曉，朕日後定當勤勉刻苦，做好小皇帝。”
又說：“不過朕眼下是真餓了，不如太傅陪朕用膳？”
顧陌看了他一眼，點頭。
于是小皇帝讓人上了兩碗熱湯面上來。
本就是大熱天的，這熱湯面一直冒着熱氣，小皇帝吃了兩口就滿頭大汗了。
他去看顧陌，見顧陌也出了汗，親自動手去給顧陌擦汗。
他那小胖手拽着袖子，用力在顧陌臉上揉啊揉。
“太傅，朕給你擦擦……”
結果他袖子在顧陌臉上蹭了半天，顧陌臉還是那麽白。
不是那種病态的蒼白，就是如同羊脂玉那般溫潤如玉的白，從内到外透着一種剔透的感覺。
這皮膚太脆弱，即便小皇帝的衣裳料子都是極柔軟的，還是在上面揉出了好些紅痕。
要不是顧陌那雙眼睛太懾人，如今這副模樣，看起來就是可憐兮兮的。
小皇帝心裏感歎，天底下怎麽會有這麽好看的人啊……
好看就算了，他還這麽牛批啊，把建康城的世家都給制的死死的……
這麽一想，小皇帝頓時有種自卑感。
他長得不好看就算了，那些世家也不把他當回事，但凡他有顧陌這本事……
“太傅啊，别吃面了，咱們來談談。”
顧陌語氣淡淡的，“陛下想談什麽？”
小皇帝抓耳撓腮了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
顧陌看穿了他的心思，問：“陛下想問臣，是如何通過震懾住建康城世家的？”
小皇帝立刻點頭。
顧陌爲他解答了這個疑惑。
“第一，我是桓大司馬以陛下的名義征辟入朝的，明面上是陛下的人，但在世家眼，臣是桓大司馬的人，桓大司馬手握重兵，權傾朝野，且手段狠厲，世家都怕桓大司馬，對我自然也多有忌憚。”
小皇帝摸摸鼻子，很誠實的說道：“朕也怕大司馬。”
桓琳學魏公，挾天子以令諸侯。
小皇帝就是個擺設，他自然沒有把小皇帝放在眼裏。
平日裏見了，沒有臣子對帝王的恭敬不說，還每次都能把小皇帝吓得兩股顫顫，小皇帝對他有很大的心理陰影。
“第二，天下第一名士徐觊臣是王佐之才，并聯合了其他名門天下的名士舉薦我入朝，天下士子對臣趨之若鹜，世家再豪橫，也怕毀了百年名聲，怕人的嘴和筆，而我既不怕辱沒先祖名聲，也不怕天下人對我口誅筆伐，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所以他們怕我。”
“第三，從前建康城的世家隻聽說我在顧家堡治下時手段是如何的狠辣，卻未曾見過，可我一進建康城就殺了傅鸾和石開，他們一個是世家子弟，一個是天下首富，我卻都不懼，他們反而會懼我，因爲他們揣測我這麽做的深意，揣測得多了，反而畏手畏腳的，都說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當時他們不找我麻煩，事後自然也沒有底氣來了。”
小皇帝似懂非懂點點頭，“原來殺人竟可以有如此作用？”
顧陌伸手在他額頭上彈了一下。
“陛下，殺人是不對的。”
小皇帝，“那你爲何殺人？”
“所以我不對，陛下别跟我學。”
小皇帝，“……”
顧陌又說道：“當然，臣能震懾住世家，最主要的并不是這些外力，而是臣花十年的功夫，親手磨了一把鋒利無比的刀。”
小皇帝捧着臉頰，“太傅有什麽刀？”
“這把刀就是顧家堡，若是沒有臣卓絕天下的才能，就沒有顧家堡，若是沒有顧家堡，臣在建康城越是豪橫，就死得越快。”
小皇帝，“……”
哪裏有人這麽自誇的？
太傅好像頗爲不要臉？
顧陌又歎口氣。
“當年臣原本隻想做個清流之臣，著書傳世，流芳千古，可後來臣發現，寫書沒用，清流也沒用，流芳千古也沒用，我寫再多書、我爲人再清流，我保不了自己也保不了自己的親人朋友，更庇護不了這天下百姓，我不能和這世上大多數人一樣，等着别人去改變這個世界，所以我要自己做那個改變世界的人，所以我要有人馬、有幕僚、有手腕，後來我擁有了這一切，于是便有了揮向他人的屠刀，陛下若是看不慣這世道，也要耐心磨一把屠刀，方有與人叫闆的底氣。”
“顧家堡如何就是太傅手裏的刀了？”
“顧家堡治下十個州，皆是臣不費一兵一卒從胡人手裏搶過來的，這個十個州，就是景朝的半壁江山，如今臣手裏捏着半壁江山，兵強馬壯，胡人懼怕臣，治下的百姓感激臣，桓大司馬忌憚臣，建康城的世家自然也怕臣。”
“從前是我在世家面前心驚膽戰，而如今，是我教世家在我面前心驚膽戰，我要用他們屠戮天下百姓的手段屠戮他們，我要讓他們感受到天下百姓被屠戮時的驚慌恐懼、寝食難安，我不怕他們懼我罵我，我隻怕他們不夠怕我。”
小皇帝，“……”
在我面前說你有半壁江山，也太不把我這個皇帝當回事了吧？
小皇帝一臉憤恨，顧陌繼續說道：
“陛下的江山，一半在胡人手，一半在桓大司馬手，還有一半在臣手，唯獨陛下，什麽都沒有，想想也是挺可憐的。”
小皇帝，“……”
氣的臉都紅了，卻吭哧不出半句話來。
“陛下還是莫要生氣，須知天子一怒伏屍百萬，帝王自當喜怒不形于色，不能讓下頭的人揣測了你的喜怒。”
太氣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