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陌,你變了,二十年的牢獄生活已經把你改變了,你以前從來不會這麽不聽話的……”
顧陌說道:“你既然知道我變了,那就不要打着關心我的借口打擾我的生活,你不找我,我也不會去找你,我們彼此知道自己還活着,互不打擾,對誰都好。”
顧母捂着嘴,忍住了哭聲。
“媽知道,媽把你的聯系方式告訴湯夫人,你很不滿,你其實也的确不欠湯夫人什麽,可、可……”
她想了半天才想到一句話。
“吃虧是福,你就……”
顧陌,“那祝你福如東海。”
然後挂了電話。
她果然不該對顧母這種人抱有期待。
然而也是顧母這種人,最讓人無可奈何。
因爲你說她壞,她壞的也不徹底,嘴裏說的都是爲你好的話。
跟她關系越親,她綁架你的時候越理所當然。
如果你一直按着她指定的路線走還好,但若是有一天你走偏了,她心裏會徹底的抛棄你,但嘴上還是會繼續綁架你。
而你偏偏還因爲血緣這層關系,拿她無可奈何。
顧陌一換電話号碼,這下子,連顧母都找不到她了。
徹底聯系不上女兒,顧母又哭了一場。
這些年她遭受了多少白眼?在人前都擡不起頭,現在親生女兒還這麽對她,她怎麽就這麽命苦?
顧母的兒子溫哲放學回到家裏,看到母親坐在客廳哭,問:
“媽,你在哭什麽?你最近這些日子爲什麽老是哭啊?”
顧母下意識的說道:
“還不是你姐姐,一點都不讓我省心,她……”
說到這裏陡然反應過來,趕緊閉上了嘴。
溫哲愣住,“我姐姐?我有姐姐嗎?”
顧母神色一陣慌亂,“沒,你沒有姐姐,我就是一時嘴瓢了。”
怎麽能讓兒子知道,他有一個殺人犯姐姐?
這會給兒子樹立一個壞榜樣,會影響他以後前途的。
她告訴自己,兒子女兒,手心手背都是肉,虧了哪一個她都心疼。
自己不是嫌棄女兒,隻是爲了兒子好,要是顧陌知道了,也能理解她一片慈母之心的。
溫哲神經大條,也沒有多想,“媽,我餓了……”
“好,媽去給你做飯,給你做飯……”
沒過幾日,顧陌就在街上看見了顧母帶着兒子逛街。
看見顧陌,顧母一臉緊張的把溫哲拉到了身後。
她嘴上說着多在意她這個女兒,但此刻下意識的行爲卻已經出賣了她心裏真正的想法。
她怕别人知道她們是母女,眼神都顯得有些躲藏,生怕顧陌在大庭廣衆之下叫她。
她緊張了一會兒,顧陌卻目不斜視和顧母擦肩而過。
然後顧母又哭了,回到家傷心了一場,覺得女兒太冷漠無情,看見自己母親就在眼前,竟也不知道喊一聲。
顧陌在商場買了東西,直接回了海邊。
剛到海邊,就有同事着急的跑過來。
“陌姐!有人跳海自殺了,快,你快去……”
那個人站的位置水比較深,真跳下去,普通的救生員也不敢過去。
隻能喊顧陌了。
顧陌放下東西跟着同事去了海邊,正好看見那個姑娘跳下來。
顧陌想也不想,當即也一頭紮進了水裏。
同事們忍不住議論。
“陌姐這身體情況,真一點都看不出是快四十的人啊……”
“我四十的時候,要是能有陌姐這樣的身材和體力,我做夢都要笑醒了……”
他們談論間,看見顧陌拖着人從水底冒出來了,趕忙去幫忙。
顧陌救得及時,跳海的女孩隻是被嗆了水,很快就醒過來了。
衆人把她擡到了酒店,喊了醫生去看。
等她徹底清醒過來,已經是第二天了。
她從床上坐起來,首先就看見了對面牆上挂着的一幅畫。
那是一幅色彩很淡,布局也極其簡單的水彩畫,然而當她一眼看過去,卻舍不得挪開眼睛。
她從那副畫裏,看見了太多太多的東西。
仿佛有萬木在陽光下生長、百花在微風搖曳、小河在山石間歡快的流淌……
整個畫面,散發着一種從黑暗蘇醒過來的生機盎然……
并且那種生機,仿佛透過了那副畫,注入了她的身體裏,讓她想到了過去以及未來會擁有的許多美好……
這時候,有一個十七歲、穿着工作制服的小姑娘敲門進來了。
她将托盤上的牛奶遞給她,“這是熱牛奶,你喝吧。”
她将牛奶接過去,幾口就喝完了,然後問小姑娘:
“這幅畫,是誰畫的?”
“這是陌阿姨畫的,你是不是覺得很好看?”
提到顧陌小姑娘眼睛裏都是星光。
“自從陌阿姨來了景區工作,很多像你一樣來海邊自殺的人,他們都被陌阿姨救下來了,并且陌阿姨都會特意給他們一幅畫,這副是陌阿姨昨天晚上剛畫好了讓我挂在這裏的,算是送你的禮物,你走的時候可以帶走。”
她下床,怔怔的走到那副畫面前。
小姑娘問:“你是不是覺得,看見了這幅畫,突然之間就很想要活下去,很想要好好的生活了?”
“是,你怎麽知道?你也覺得看着這幅畫,會有種很不同的感覺嗎?”
“我沒有,陌阿姨的畫,隻有生病的人看了,才有這種感覺。”
小姑娘說:“那些被陌阿姨救回來的人都說,她們看見的畫,和我們看見的畫是不一樣的,如果有一天我能看到這些畫的另一個世界,那我一定也和你一樣生病了。”
原來一幅畫,竟然也會有這樣的神奇效果嗎?
讓她這個想死的人,突然就舍不得死了……
“我能去見見她嗎?”
“不能,陌阿姨不喜歡見陌生人,而且她今天一整天都在工作。”
最終,她沒能見到那個作畫的人,在一天後,帶着這幅畫,離開了海邊,開始了自己的新生。
這之後,仍舊有許多來到海邊輕生的人,被顧陌救回來,然後帶着顧陌的畫,離開了海邊。
這樣平淡而穩定的生活,直到湯母找來,徹底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