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說道:“我當了這麽多年的醫生,什麽場面沒見過,沒事,你刮吧,刮完了,我們給你上藥。”
于是便不再說什麽,擡手就開始刮。
她手上、腿上的是最多的,其他地方長得比較少,但也需要刮下來。
她的樣子就跟殺魚似的,從始至終她面無表情,仿佛不知道疼似的。
幾個醫生看的牙齒都打哆嗦,等顧陌刮完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給顧陌上藥。
醫生忍不住問:“你……不疼嗎?”
顧陌笑了笑,“當然疼啊,我這不是怕面目太猙獰吓到你們嗎?”
醫生,“……”
鑒于醫生們根本沒辦法說服自己下手給顧陌刮,從這以後,刮魚鱗這事兒都是顧陌來的。
剛開始每次都會有獄警在旁邊看着。
但是每個獄警都是在看完一次後,精神就有點崩潰了,根本沒法再看第二次。
即便是特意找來了一個男獄警也一樣。
他們看的人都覺得疼,受不了,不知道親身經曆這些疼痛的顧陌,到底是怎麽一次又一次忍受這種剜心之痛的?
到最後沒人敢看,顧陌都是把自己關在浴室裏,自己單獨刮的。
而且每次刮完魚鱗,她上一次刮了受的傷幾乎都沒有痊愈,就又長出了新的,于是又要刮……
刮完了,還得泡在鹽水裏,那傷口接觸到鹽水,又有多疼,就不必說了……
而這些非人的折磨,這個女孩都忍下來了,她甚至從未想過結束自己的生命,逃避這樣的疼痛……
這日,獄警給顧陌送了東西過來。
“這些是你母親給你送過來的書。”
顧陌接過來看了看,說道:“謝謝。”
這些都是有關繪畫的書籍。
原身并沒有系統的學過繪畫,然而她卻很有繪畫天賦。
給她上課的美術老師就說過,她要是有條件報個藝術班,好好的學一學,肯定能畫的更好。
但可惜的是,原身就是沒有條件,所以隻能自學。
美術老師也經常指導她,并且還送了她許多繪畫方面的書籍。
顧陌希望顧母能把這些書都給她帶過來,所以上一次通話的時候跟她說了。
顧陌對獄警說道:“謝謝。”
獄警笑了笑,搖搖頭,“你……最近還好吧?”
“還挺不錯的。”
獄警看見她的笑容,張了張嘴,最終一句話都沒能說出來。
許久,他才說道:“你平時多看看書,有什麽想看的,就告訴我,我給你買,不要和社會脫節了。”
二十年啊,她一生最美好的年華,都會被關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
等到她出去的時候,已經和這社會格格不入了。
出于私心,獄警真的希望這個姑娘出獄之後,真的能過的好一些。
顧陌也感覺到了這份好意,說道:“我知道。”
沒多久,顧陌隔壁的房間,新進了一個人。
她的編号是3489,從進了這裏後,她幾乎就處于一種不言不語,行動遲緩麻木的狀态。
誰都看的出來她好像并沒有多少生存的意志。
在一天晚上,同寝的人都睡了,她拿床單綁在床欄上,自殺被同寝的人發現了。
送去醫院住了幾天,回來,但又自殺了。
于是又被送去醫院,這次在醫院呆了很長時間,接受了心理醫生的疏導。
回來後,獄警生怕她再自殺,一直小心翼翼的盯着。
第二日一早,大家都出去外面跑步鍛煉。
她正好站在顧陌面前,跑着跑着就摔了。
顧陌彎腰把她拉到了一邊去,然後看見了她大腿上的傷疤。
那應該是被油燙的,面積很大,想也知道被燙的時候有多痛苦。
顧陌了解過,她是因爲不堪家暴,有預謀的把自己老公殺了,所以才被判刑的。
她身上除了這塊燙傷疤,還有很多煙疤。
有時候,你遭遇了不公平的待遇,往往你報了仇,出了氣,卻要付出更大的代價。
所以很多弱者在面對這些不公平的待遇時,隻能忍。
“你要是不舒服,我送你回去吧。”
3489眼睛都沒有擡一下,繼續麻木着。
顧陌摸摸她的頭,什麽話也沒說。
這個動作,卻讓3489動了一下。
面前的女孩兒,明明年紀比她還小,但撫摸着她頭的動作那麽溫柔和包容。
她從來沒有感受過這麽溫暖的掌心撫摸自己是什麽感覺,一時之間竟有些舍不得動了。
顧陌笑了笑,坐在她旁邊,拿出了小本子和鉛筆,在小本子上畫了起來。
獄警見她們沒有鬧事,隻是安靜坐在一邊,也沒有管她們。
沒一會兒,顧陌停下筆,将小本子遞給3489看。
3489愣住。
小本子上畫了一張被玫瑰花瓣遮住的人臉。
那人臉是她,卻又是不一樣的她,在那朵玫瑰的映襯下,多了一種鮮活感。
她終于對顧陌說了一句。
“你畫的真好看。”
“你喜歡嗎?”
3489點頭。
不知道爲什麽,明明隻是一幅很簡單的鉛筆畫,可她看了,竟有種陰霾一掃而空的感覺,好像心境突然之間開闊了,那些曾讓自己痛苦的事,都是那麽的不值一提。
就是那種讓人在黑暗裏突然之間看見了光明和希望的感覺。
顧陌将這一張撕下來,遞給3489。
“那送給你。”
3489接過來,咬了咬下唇,“謝謝你。”
這之後,3489再也沒有尋過短見了。
雖然仍舊是不愛笑,但她整個人身上都有了生機,讓獄警也松了一口氣。
顧陌和3489也成了很好的朋友,知道了她的名字叫徐蘇。
她的刑期比顧陌的短,到時候也應該會比顧陌先出去。
時間就這樣一年一年的過去了。
顧陌仍舊經常給自己刮魚鱗,仍舊每天都要泡在浴桶裏,直到泡得身體發白。
除此之外,她每周都要定時做體檢。
給她做體檢的是專業的團隊,一直在觀察記錄她的身體數據。
一方面是爲她的身體着想,另一方面,自然也有别的目的。
作爲目前全球唯一一個變異人,她的身體情況自然有極高的參考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