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注定是一個不平靜的夜晚。
作爲大理王朝專司處理靈異和重刑事件的飛魚衛,更是忙忙碌碌。
前腳衙署被人遍灑索命銅錢,正剿殺剝皮兒黨呢,後腳皇宮就被一個突然出現的“綠巨人”襲擊了。
綠巨人通體綠色,體表有無數青色條紋高高隆起,力量奇猛,一拳便将宮門的萬斤鐵閘砸出來一個坑,一腳便将宮牆砸的磚石橫飛。
守衛宮門的禦林軍拼死抵抗,直到一位身穿素白長衫的強者趕到,才将它擊退。
而這還不算完。
再轉頭飛魚衛昭獄又傳出喊殺聲,兩道人影從昭獄沖了出來,一閃便沒入夜色中消失不見。
兩名千戶聯手追擊,也跟着消失。
至于結果,無人知曉。
隻知道那晚的飛魚衛像瘋了一樣,到處抓人。
但凡夜裏不睡覺跑出去瞎溜達的,算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
焚屍房。
大王八吃飽喝足,幹勁十足,就是嘴有些紅腫。
秦河就更惬意了,眯着眼翹着二郎腿等待“蠻鬼”焚化。
直覺告訴他,這個蠻鬼,很可能也隻是一個高級爪牙;那幫剝皮兒的玩意,沒那麽容易被連根拔掉。
若隻是區區一個蠻鬼,就算背靠宮闱,也絕不可能讓飛魚衛束手無策。
新鮮屍體的焚燒速度遠超幹屍和變異屍。
臨近天亮,黑白幕布緩緩垂落,皮影演繹,蠻鬼的一生來了。
蠻鬼并非鬼,而是鬼修,是人,說的準确點兒就是半人半鬼。
蠻鬼出身豪族世家徐家,爲大黎開國大将中山王徐大海之後。
徐家異姓封王,經過幾百年的發展,早已成爲一個龐然大物。
人多,是非就多。
不論是一個家族,還是一個王朝。
徐家關起門來,俨然就是一個翻版的小朝廷,族内部派系林立,争權奪利。
蠻鬼名叫徐懷慶,爲中山王酒後強幸一青樓女子所生的庶出,因母親地位卑賤,無依無靠,從小受盡欺淩。
欺淩這種事,從來都是挑軟柿子捏,甭管是成年人中間還是孩童中間,也從來都不是平均的,而是一群人逮着一個人往死裏欺。
原因很簡單,因爲欺淩這個人,沒有後果。
有人帶頭,就有人模仿,欺着欺着,被欺淩的這個人就成了一坨爛泥,誰都可以上去踩一腳。
徐懷慶,就是中山王衆多兒女中間的一坨“爛泥”。
王世子不小心打碎了中山王最喜愛的花瓶,指着徐懷慶說是他打的,徐懷慶辯說不是,中山王一生氣,命人打罰了徐懷慶。
等罰完,王世子又帶人打了徐懷慶一頓,因爲他否認。
二郡主貪玩把中山王妃最喜歡的南洋狗丢進水裏淹死了,指着徐懷慶說是他丢的,徐懷慶哭着說不是,王妃一生氣,罰他不許吃飯。
二郡主又帶人打了他一頓。
一來二去,徐懷慶不敢争辯了。
因爲無用,不争辯罰一次,争辯罰一次還得挨頓打。
漸漸的,徐懷慶就變成了專業背鍋戶。
孩童們但凡犯了錯,就往徐懷慶身上推。
按理說,府中的大人們不知道嗎?
當然知道,孩童世界那點小心思,怎麽可能瞞得過大人的眼睛。
可那又怎麽樣?
中山王那些兒女,母舅家都有權有勢有地位,敢罰的偏心,不敢罰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正主兒不敢罰,殺隻“雞”吓吓猴兒算了。
徐懷慶就是經常被殺的那隻“雞”。
豪門大院,親情寡淡聊勝于無,有的隻是勾心鬥角,琢磨算計。
孩童耳濡目染,自然也是有樣學樣。
今天院裏的幾十朵牡丹花被折了,徐懷慶跪那受罰。
明天王府的汗血寶馬拉稀了,徐懷慶跪那受罰。
後天下雨,徐懷慶跪那受罰。
大後天不下雨,徐懷慶還跪那受罰。
反正……什麽事都能罰他,誰都能罰他,徐懷慶也似乎忘記了反抗。
而這些還隻是徐懷慶生活的一個方面,其它被欺負、被捉弄的地方那就多了去了。
衣食住行樣樣遭人冷眼,府中稍微有點地位的下人丫鬟,都敢給他臉色,時不時給斷個一頓兩頓的。
堂堂中山王之子,雖說是庶出,混成這樣的,一是命,二是性格。
徐懷慶但凡暴起逮到兩個往死裏弄一頓,保管以後就沒這種事了。
可徐懷慶不敢,因爲他有一個比他更懦弱的母親,從小就教育他不能反抗,得逆來順受。
轉折點發生在徐懷慶母親的葬禮上。
說是葬禮,其實就是管家帶着兩個下人弄一口薄皮棺材,把徐懷慶母親裝進去,擡山上埋了了事。
一個年老色衰的青樓女子,中山王早已将她忘記,死後不入祖墳,不發喪不挂白,怕給王府帶來晦氣。
隻有徐懷慶腦門上纏了一圈白,就算是葬禮了。
可就是這個簡陋的不能再簡陋的“葬禮”,也被人輕忽了。
管家嫌埋的地方太遠,下人嫌挖坑太累,草草找了一個亂葬崗挖了個淺坑把棺材丢進去就算完事,連棺材闆都還露在外面。
徐懷慶見母親哪怕死後也留不下一絲尊嚴,終究還是怒了,争執之下,二十年壓抑怒火一朝爆發,當場就把那管家的腦袋用木棍砸的稀巴爛,吓跑了兩個下人。
就在徐懷慶殺了人惶恐不安的時候,一個人出現了——鬼修“玉王”。
玉王丢下兩個下人的無臉屍,問徐懷慶:“入我門下,以一半人一半鬼做代價,賜你權力、力量和地位,你可願意?”
這時候的徐懷慶,對變強的渴望幾乎到了能付出一切地步,納頭便拜。
就這樣,徐懷慶便以徐家子弟的身份,入了鬼修玉王的麾下。
此後在玉王的幫襯之下,很短的時間内徐懷慶的處境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玉王提拔他做了頭目,還爲他引見了“奉聖夫人”,當朝實際上的“皇太後”,受封虛銜。
徐家自然是驚了,二十多年被踩成爛泥的徐懷慶,竟然攀上了“奉聖夫人”的高枝。
更重要的是,徐懷慶“内勁”突飛猛進,将同齡的家族子弟全都甩在了後面。
實力地位變化的同時,複仇的種子也在徐懷慶的心中生根發芽。
那些曾經冷待他的下人,一個接一個的死去,那些曾經淩辱過的兄弟姐妹,全被他踩在腳下,還弄死了倆。
甚至連中山王世子也被他暗中出手狠狠的惡心了一把,用幻術令他心愛的一個才女和手下幕客耦合,還故意讓中山王世子撞見,一夜之間既斷了中山王世子的手足,又撕了他的“衣服”,同時還嫁禍給了世子妃。
力量和地位的步步提升總是令人上瘾,爲了更好的邀功玉王和奉聖夫人,徐懷慶命令手下爪牙不顧與飛魚衛月圓之夜不禁的默契,遣爪牙四處采集人臉,害人無數。
同時他的實力也在穩步提升,所養的魄鬼很快就在大量的人臉喂食之下,凝聚出了鬼軀。
可就在他春風得意正準備再進一步的時候,兩個小爪牙把“閻王爺”給他帶來了。
三根鎮屍釘一甩,便将他的可憐可悲又可恨的一生定在了牆上。
影燈攝魂,審判稱重,黑袍人開金口:“侯門深似海,人心堪比針,心中未納強梁氣,虎狼群中難立身,一朝乘風扶搖起,又是蒼生十年劫,可憐人來~造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