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名飛魚官差擡着一具蓋着屍布的屍體擡進了大門。
“何事？”
沈煉的聲音響起，他正站在一架梯子上面，背對大門，身影被燭光拉的很長。
旁邊的書架琳琅滿目，全是各式書籍，高高立起的書架占據了這裏的絕大部分。
最高處的那些需要幾級的雲梯才能夠得着，蔚爲壯觀。
“禀指揮使、千戶大人，天命銅錢又出現了。”一名百戶拱手抱拳道。
沈煉翻書的動作一停，頓了幾息之後，繼續翻閱。
一旁的季成梁走上前，緩緩将屍體上的白布掀開，露出下面一張血肉模糊的臉，血色凝結成黑色，附着在臉上，就像是癞皮的蛤蟆，令人驚悚。
“屍體在哪發現的？”季成梁問。
“禀千戶，屍體在南城發現，身份是一名獄卒，起夜的時候被襲擊，被人發現後第一時間送到了我們這。”百戶急忙道。
“帶下去吧，送去焚屍堂。”季成梁揮手，待到幾名官差擡着屍體遠去，忍不住咬牙罵道：“今天并非月圓，它們竟然敢藐視飛魚衛。”
“反抗不了的怒氣毫無意義。”沈煉語氣平淡。
季成梁臉色難看，卻說不出半分反駁的話。
即使是飛魚衛，也有不敢觸及的地方。
就比如說，皇宮。
當皇宮裏面出現了邪惡，飛魚衛也将無能爲力。
“指揮使，這件事我們該如何應對？”季成梁問。
“把收集到的天命銅錢全部丢到東城去。”沈煉這時候終于轉過身，看着季成梁，眼中閃過一道冷光。
“您是想驚動他？”
季成梁臉色大變，道：“可那位是正是邪我們并不知曉，我們……”
“賭一把。”沈煉道。
……
焚屍所。
“嘭！”
一個渾身插着鎮屍釘的東西重重的落在焚屍爐上。
驚的昏昏欲睡的大王八一大跳。
大王八睜開眼，正好看見秦河從房梁上滑了下來。
“爺，這是什麽人？”大王八好奇問。
之前秦河回到焚屍房火急火燎的就翻了出去，什麽都沒說。
“壞人。”
秦河給了兩個無比準确而又模糊的答案，道：“開爐，争取在天亮前燒好。”
“現在就剩一個時辰了。”大王八提醒道。
最近燒了一些屍體，它都燒出經驗來了。
一般的屍體需要兩個時辰左右，比較兇的屍體會延長半個時辰，如果鼓風不停，可以縮短半個時辰，提速明顯就是體力消耗比較大。
當然也要看體形，還有一爐子燒幾具，數量越多，速度自然就越慢。
眼下距離天亮就剩一個時辰，時間不是趕不趕的問題，而是根本就不夠。
“别廢話，快點。”秦河瞪了它一眼。
大王八脖子一縮，不敢多說廢話了，急忙從脖子把自己從水桶裏面吊出來，來到了焚屍爐前。
結果一看，驚的它瞪大了一雙綠豆眼。
這人，還沒咽氣呢。
大王八本能的回想起，當初吃辣的時候，秦河說有一個人陪他吃辣椒炒牛肉，結果不适口吐了出來，然後那個人就被他燒了。
事後大王八一直以爲秦河就是吓唬吓唬他，因爲秦河看着挺兇，但接觸之後發現人并不壞。
萬沒想到！
是真的！
那人被鎮屍釘釘的隻能扭動身子，嘴被堵起，疼的直哼哼，滿臉絕望。
直接燒活人，大王八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
既新奇又害怕。
活的呀。
這可是一條命。
這一刻大王八對秦河的印象又轉到了喜怒無常、心狠手辣上。
“怎麽還愣着？”秦河見大王八愣神，催促道。
“是是是，馬上準備好。”
大王八急忙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急忙準備去了。
秦河看向焚屍爐上的男子，手指一捏開啓隔音罩，又将他口裏嘟嘴的布拿掉，道：“我一般不燒活人，你有什麽遺言嗎？”
“你竟然是焚屍匠？”男子盡管絕望，眼神依然帶着難以置信。
秦河強的令他根本想不到，更想不到的是，這個人竟然是一名焚屍匠。
焚屍匠是什麽？
操持賤業的流民乞丐才會去幹的活計，拿命換饅頭吃。
地位連城裏掏糞送汁的夜香夫都不如。
朝不保夕，還晦氣。
如此強悍的人和焚屍匠之間，巨大的地位鴻溝，讓他無法想象。
“我讓你說遺言，可沒讓你問問題。”秦河道。
“能不能不燒我？”男子驚恐問。
“不行。”秦河搖頭，語氣堅決。
“我有錢，我有很多的金銀财寶，我還有很多的秘密，我……我全都告訴你，你别燒我！！”男子幾乎崩潰。
“這些對我根本不重要。”秦河依舊搖頭。
“那什麽對你重要？”
“沒有你，對我很重要。”秦河語氣略冷，道：“當初有一個焚屍匠替了我一命，今天我必須還他。”
“你殺了我，也不會有好下場的！”
“無所謂，盡管來。”
“我告訴你，我背後還有更強大的人，我們剝下來的臉皮，相當一部分給的是當今皇上的乳母所用，你不能殺我……嗚嗚嗚……”
男子徹底崩潰，吱哇亂叫。
秦河幹脆又把布給他堵了回去，無語的搖頭道：“你比我前面燒的一個活人差多了，人家那才叫硬漢。”
說着話的功夫，大王八已經麻利的準備好了。
燃煤起爐，再請出深淵之火。
男子掙紮着在烈火中成爲了過去，碼頭有千萬萬萬的人，他非要兩次跑到東城焚屍所來，這就是命了。
老天爺要收他。
大王八拼了命的鼓風，火油像不要錢似的澆上去。
秦河這個弄法着實是吓到它了，生怕秦河有一丁點不滿，到時候把它也來個順帶就完蛋了。
喜怒無常的人最不可理喻。
在它的外力幹活下，屍體焚化的速度再次上了一個台階。
半個時辰，屍體便焦化，幾乎是在雞鳴聲響起的同時，皮影演繹來了。
秦河也終于了解這獠牙鬼頭的手絹到底是什麽了。
人有三魂七魄。
三魂主精神，七魄主體。
第一魄名屍狗，第二魄名伏矢，第三魄名雀陰，第四魄名吞賊，第五魄名非毒，第六魄名除穢，第七魄名臭肺。
那獠牙鬼頭，其實是一種叫做魄鬼的東西。
魄鬼的形成必須是新鮮的屍體，通過秘法煉制而成。
具體到這剝臉皮的魄鬼，是用七魄第四的“吞賊”魄煉制而成。
所謂吞賊，指的是去除死皮、保持生機。
正常人若是被驚跑了吞賊魄，三五天就能從一個孩童蒼老成老頭。
吞賊魄在煉制成魄鬼之後，依然保有了吞賊魄的能力，隻要給予養料，就能産生一種讓人保持生機、容顔不改的東西。
而它的養料，就是人臉。
具體說來，還得從當今的這位皇兒爺開始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