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喬伊斯愛阿加莎,愛得發瘋。
當初爲了阿加莎,喬伊斯明知太陽聖教會有問題卻還是選擇毅然加入,又爲了阿加莎偷盜黑火,從此亡命天涯。
如今好不容易回來,以爲終于可以和愛人重聚,沒想到卻死在愛人手裏。
如果修行有劫,這大概就是喬伊斯的大劫吧。
每個人的劫難不同,就如每個人的經曆不同。
喬伊斯死在最愛的人手裏,又親手殺死至愛,這種痛苦和決心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他在死亡和痛苦中涅槃重生,終于獲得了解脫。
陳文學對李沐塵所傳的道有了更深的感悟。
東方的修行門派都把修士的劫難稱爲天劫,而大多數修士的天劫都極其相似——以天雷彙聚的雷劫。
明明每個人的修行不同、經曆不同,最後的劫難卻都是雷劫。這是天道的僭越,是以天代道的典型表現。
陳文學正想着的時候,兩個黃金騎士忽然動了。
他們舉起了手裏的巨劍。
盡管有了喬伊斯聖光能量,陳文學感覺體内擁有源源不斷的力量,但他很清楚,自己還不足以對付這兩個大家夥。
李沐塵說過,黃金騎士的實力,最低也相當于二重雷劫的修士。
剛才能擋住他們的襲擊,完全是因爲他們在這裏施展不開手腳,生怕對這座造血工廠造成破壞,讓即将成功的原初之血的實驗終止。
如果他們出全力,陳文學知道自己很可能己經随這座教堂一起灰飛煙滅了。
現在阿加莎死了,這兩個大家夥很可能己經不受控制,他必須小心應對,實在不行,還是走爲上策。
陳文學緊緊盯着兩把劍,藏在身後的拳頭凝聚的光更亮了。
但那兩把劍始終沒有落下來,就那樣舉在空中,仿佛兩個雕塑,一動不動。
喬伊斯緩步走過來,遠遠地伸出一隻手,仿佛在安撫他們。
隻見兩個騎士轉過身,面向喬伊斯。他們轉身的時候,身上在盔甲發出奇怪的摩擦聲,讓陳文學聽了覺得難受,但内心裏莫名卻有種渴望,希望自己也能有一身這樣的盔甲。
“放下!”喬伊斯的聲音平和而飄渺,仿佛來自另一個空間。
他身後的翅膀輕輕扇動,月光如波在室内蕩漾。
騎士放下了手中的劍,劍尖朝下,杵在地闆上,單膝對着喬伊斯跪了下來。
陳文學有些吃驚,又有些釋然。
喬伊斯揮了揮手,兩名黃金騎士便又站起來,朝兩邊退去,然後豁然轉身,高大的身軀消失在窄門口。
喬伊斯身上的光緩緩消失,變回了原來的模樣。
但即使沒有了光,陳文學也感覺到,他不一樣了。
“嘿,老喬……”陳文學想說點什麽,卻看見了喬伊斯胸口那觸目驚心的傷疤,忽然一窒息,不知該怎麽說下去。
喬伊斯微微一笑:“幹嘛,不認識我了?”
陳文學推了推眼鏡,隔着鏡片認真看喬伊斯的臉,想從他的笑容背後看出點什麽。
喬伊斯卻己經張開雙臂,做出擁抱的姿态。
“是不是兄弟啊?”喬伊斯說,“你應該祝賀我不是嗎?”
陳文學笑了,眼鏡片蒙上了一層霧氣,看着眼前的喬伊斯感覺鼻子有點酸。
他想起了他們在九龍島上的日子。兩個孤獨的男人,在島上過着無止境的孤獨的日子,和過去的自己告别,在沒有希望的時候互相鼓勵,憧憬未來。
回憶和阿加莎在一起的日子,是喬伊斯最快樂的時候。但每次講完故事,喬伊斯就會陷入悲傷和絕望。
那時候,陳文學總是會鼓勵他:“嘿,老喬,你一定能把阿加莎救出來的,還有李公子呢!”
“李公子”三個字,成了他們最大的希望。
誰也不會想到結局會像今天這樣。
“嘿,老喬……”他的聲音哽咽了。
“好兄弟!”喬伊斯依舊微笑着。
“好兄弟,永遠在一起!” 陳文學張開雙臂,兩個男人緊緊擁抱在一起,在經曆了生死苦難之後。
陳文學突然喊了一聲:“糟了!老林!”
他們同時想起了另一個“兄弟”——林天豪——年紀比他們大許多,但在愛情的追求上不輸給喬伊斯的愚蠢男人。
兩人同時轉過身去看。
在那面牆下面,林天豪身上插滿了管子。
他把莉莉絲身上的管子都拔下來插在了自己身上,而莉莉絲還被釘在十字架上,低垂着頭,還沒有從昏沉中醒來。
陳文學和喬伊斯同時沖上去。
陳文學把林天豪扶起來。
“怎麽辦?”他問喬伊斯,“阿加莎說這是個造血工廠,如果冒然拔掉沒有接入新的循環的話,他會死掉的。”
聽到阿加莎這個名字,喬伊斯胸口的傷疤痛了一下,他捂了把胸口,說:“可怕的不是這些管子,是血族的詛咒。”
“血族的詛咒?”
“這裏有十分古老的詛咒,也許真的是神對血族的懲罰,我也聖羽之光也無法解開。莉莉絲是原初之血的傳承者,她不怕詛咒,但老林把管子接到自己身上後,接通了循環,詛咒必然降臨到他身上。”
“會怎麽樣?”
“我不知道。”喬伊斯搖了搖頭,“但他的血己經變成了血族的血。”
“你是說……”陳文學覺得有點可怕,“他變成了吸血鬼?”
喬伊斯用沉默回答了他。
“不管變成什麽,我們也不能丢下他不管。”陳文學說,“先想辦法把他身上的管子拿掉。”
喬伊斯說:“我可以用聖光将這裏污濁的血燒掉,但這也會讓老林的身體燒幹。所以在我發動的一刹那,你要配合我,把所有的管子在瞬間熔斷。你應該能感覺到我的意念和能量波動,這個機會隻有一次。”
陳文學點點頭:“好。”
喬伊斯身上就放出了光,翅膀再次展開。
陳文學聚精會神,仔細感應着喬伊斯身上的能量波動。而随着聖光的湧現,他的體内也充滿了能量。
聖光驟然亮起,仿佛在屋子裏爆了一枚照明彈。
從黑教堂的外面看,在教堂的某個大樓裏爆發出了一團強光,持續了大約兩秒。光籠罩了幾乎整座教堂,好像天上的太陽掉了下來。
兩秒後,光熄滅。
屋子裏陷入了短暫的黑暗。
等眼鏡适應後,光明複現,一切又恢複正常。
林天豪躺在地上,身上的管子己經全部消失,隻有針頭還插在皮膚上。
陳文學蹲下來,幫他把針頭一根根全部拔掉。
可就在這時,林天豪突然睜開了眼睛,嘴裏伸出了獠牙,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和力量從地上彈起,撲向陳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