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擡起頭,看見太陽就在頭頂,離他很近很近,仿佛随時會掉下來。
那炫目的白光裏,有一對紅色的翅膀,在扇動着火焰。
火焰撲向他。
大地在烈焰中焦枯,隻剩他站在餘燼中,痛苦地煎熬。
“啊——”
李阿四一聲大叫,掙紮着從床上坐起來,才發現原來是一個夢。
一縷陽光從窗戶照進來,灑在床單上,柔和而明亮。
他聽見一個聲音說:“阿四,你醒了?”
這聲音是如此柔美,比早晨的陽光還要溫暖。
他轉過頭,看見伍玉春坐在床前。
“玉……玉春!”剛剛從噩夢中平複的心又跳了起來,“你怎麽在這裏?”
“你昨晚喝醉了,我征得侯管家的同意,留下來照顧你。”伍玉春說。
李阿四頭昏沉沉的,這才想起來昨晚的事。
“我吐了嗎?”
“吐了啊。”伍玉春說,“你在車上就吐了,吐得一塌糊塗。”
“啊,那車不是被我弄髒了?”
李阿四想起昨晚坐的是一輛新車,車頭上有個小金人,聽說這種車很貴,貴到他一輩子也不可能買得起。
“沒事,我用衣服幫你兜起了。”伍玉春說。
“衣服?”
聽見衣服兩個字,李阿四才發現自己換上了睡衣,昨晚穿的那身衣服不知去哪裏了。
“看什麽啊,衣服我幫你洗了。”
“你……你給我換的衣服?”李阿四紅着臉問。
“這有什麽?”伍玉春笑起來,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都這麽大人了,還害羞呀?”
伍玉春的笑容把李阿四渾身都要融化了。
他很久沒有過這種美妙的感覺,就好像一杯甜甜的紅酒灌進了心裏。
“榮師傅做了醒酒湯,我去端給你喝。”伍玉春站起來,出去了。
李阿四連忙下床,急急忙忙換上了保安服,生怕伍玉春回來看見。一想到昨晚伍玉春幫他換衣服,他就面紅耳熱心亂跳。
門吱呀一聲開了,進來的卻不是伍玉春,而是侯七貴。
“侯管家!”李阿四抱歉地說,“我這就去站崗。”
侯七貴說:“行啦,醒醒酒再去吧,小伍姑娘已經去給你那醒酒湯了。”
“侯管家,不好意思,昨晚……害您親自開車載我回來。”
“我開車是不要緊,不過你差點吐在車上,要不是小伍姑娘急中生智,用自己的外套給你接着……”侯七貴搖搖頭,“那可是新車,李公子一回都沒坐過。”
李阿四這才知道那輛車李沐塵還沒坐過。他再笨也看出來,這是李沐塵特意給他撐面子,讓别人不小瞧他一個保安。
“侯管家,我……”李阿四不知道該怎麽表達自己此刻的心情。
侯七貴說:“話不用多說,以後好好幹就行,别辜負了李公子對你的栽培和期望。”
“嗯!”李阿四用力地點頭。
伍玉春端着醒酒湯回來,侯七貴看了一眼,說:“你真該好好謝謝人家小伍姑娘,一晚上收着你沒睡,又給你擦身子,又給你洗衣服。”
侯七貴說完就出去了。
“給我擦……”李阿四驚呆了。
伍玉春的臉也紅了一下,把湯遞給他,說:“呆愣着幹什麽呢,喝湯吧。”
……
王崇仙一手握着劍鞘,橫在胸前,另一隻手成劍指,身上的衣衫鼓起,一股強烈的罡氣在身體周圍形成屏障,阻擋着烈焰的灼燒。
整座教堂都被炫目的白光吞噬,祈禱大廳裏的一切都在白光裏化爲灰燼。
神父的吟唱之聲還在響徹:
“……你令星空隐退,你令大地光明,你是衆神之王,迎着你的火,我們走向永生……”
王崇仙眯起眼睛,念了一聲咒語,劍指在橫着的劍鞘上撫過。
嗆啷一聲響,青鋒劍出竅,化作一道青光,刺入了炫目的白光之中。
白光閃爍了幾下,熄滅了。
那一瞬間,大廳裏陷入了短暫的黑暗,仿佛所有的光明都已在剛才用盡。
片刻之後,窗外的陽光才又照進來。
大廳裏已經什麽都不剩了,那一排排的椅子,還有那些禱告的人,都已成灰燼。
餘燼中,隻有王崇仙站在那裏,左手握着劍鞘,橫在胸前。
在祭壇的高處,神父的身體緊貼着十字架,瞪着死魚一樣的眼睛,眼神裏還殘留着不敢置信的驚恐。
他的胸口插着一把劍,劍鋒刺進心髒,紮透了身體,把他釘死在十字架上。
王崇仙皺了皺眉。
這一戰看上去輕松,實際卻并不那麽簡單。
這種灼燒一切的能量并不來自于那位神父。按照華夏玄門的标準,這神父的修爲頂多也就是入門。
但他卻能通過唱禱和召臨,獲得如此強大的能量。
這種能量來自于哪裏?
王崇仙不知道。
小時候他聽師父講道,講到過上古之法,巫魔神術,都有很多降咒之法,不修自身,隻以虔誠的信仰,便獲得神的力量。
但師父說過,這些原始的東西是落後的,無助于修行的,早已被淘汰了。
劍指往回一勾,那把青鋒劍就從神父身上拔出,飛轉回來,嗆啷一聲回了鞘。
王崇仙舉劍前行,穿過了教堂的大廳,去了後面。
李沐塵對他說過,碰到太陽聖教,最大的麻煩不是他們的降臨術,而是他們所有的信徒都被洗了腦,植入了信仰之術。
你無法從他們身上獲取任何秘密,不管你用什麽方法,在他開口之前,他的信仰崩塌,就會讓他的靈魂歸于寂滅。
這座教堂并不大,和那些著名的大教堂比起來,這裏不但迷你而且簡陋。
按理說,教堂裏應該還有别的教徒或者神父,但不知今天是休息還是别的原因,後面的屋子裏空空如也,一個人也沒有。
王崇仙很奇怪,曆劫後的先天直覺告訴他,這裏隐藏着極大的危險。
也正是這種危險,他判斷,這座教堂一定還有不爲人知的秘密。
神識搜索這裏的每一個角落,不放過任何的細節。
然後,他發現在那條走廊的盡頭,那面牆壁上背負着十字架的聖子浮雕有些奇怪。
這浮雕,在神識中所見和眼睛所見的有區别。眼睛看見的是聖子是張開手臂,而雙腳并攏的,就像很多教堂裏見到的耶稣像一樣。但神識所見,聖子的腳呈大字,手是斜向上舉的。
王崇仙走過去,站在牆壁前,以手碰壁,猛然往前一推。牆壁哄然破裂,露出一個洞,洞裏面是一個花園,開滿了鮮花。
一陣陣花香撲面而來。
這裏是鬧市區,王崇仙肯定,剛才他已經查探過,這座教堂的前後左右都是房子和街道,不可能有這麽大一個花園。
他穿過牆洞,穿過花海,然後就看見一片平坦的草地,大概有一個足球場那麽大。
草地上圍坐着許多人,都穿着黑色的長袍,黒巾包裹住面部,隻露出兩隻眼睛。
草地中央豎起幾個十字架,每個十字架上都綁着一個人,披頭散發,身上沒有衣服。
十字架的底下,堆着幹柴。
看樣子,是要燒死他們。
王崇仙很快就認出來,十字架上的其中一個人,就是金三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