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城第一。”陳文學說,“郎叔失敗後,潘家也是獲利最大的一家。從那以後,在江東,除了金陵朱家、張家等少數幾個家族,應該也沒人能穩壓潘家。”
“和姑蘇的徐通比,如何?”李沐塵又問。
“差不多吧。”陳文學想了想說,“徐通名氣更大些,畢竟姑蘇是江東第二大城市,比龍城要強上不少。但姑蘇除了徐通,還有其它大佬,而龍城卻是潘家一家獨大。潘家在龍城根深蒂固,和金陵張家關系密切。再加上我們陳家和潘家的關系,可以說,他們的實際實力不比姑蘇徐家弱,甚至更強些。”
“另外,茅山就在龍城邊上,勢力很大,潘家和茅山有着很深的關系。據說潘家祖上曾有人在茅山修行,茅山不少道士都是其後裔。”陳文學補充道。
李沐塵點了點頭,心裏略微有數了。
反正幫郎裕文報仇也不急在一時,江東八大豪門,要對付起來也不容易,總不能一家一家殺過去,把他們全都滅了吧。那樣不合修行人順勢而動,随緣而爲的原則,恐怕也不是郎裕文想要的。
當然,如果他們作死,李沐塵也不介意提前幫他們結束輝煌的豪門生涯。
正聊着的時候,外面有人敲門。
羅佩瑤去開門。
門打開的一瞬間,羅佩瑤愣住了。
陳定邦站在門外,定定地看着羅佩瑤。眼裏流露出作爲陳家家主的他很少有人能看到的柔和,柔和裏帶着一絲憐愛,一絲惆怅,還有那麽一絲躲閃的愧疚。
兩個人就那樣默默地站着,眼神複雜的注視着對方。
“不請我進去坐坐嗎?”陳定邦率先開口。
羅佩瑤看向陳定邦的身後,沒有保镖。她猶豫了一下,終于往旁邊一讓,讓陳定邦進了屋,然後才關上了門。
陳文學擡頭看見陳定邦,吃驚的站起來:“爸,你怎麽來了?”
陳定邦沒有理會他,而是看向李沐塵,打量了幾眼,問道:“你就是李沐塵?”
“是。”李沐塵微微點頭,并沒有因爲陳定邦的突然到來而緊張,也沒有傲慢得不加理會。
他很平靜,平靜得仿佛早就料到陳定邦會來,又或者來的人根本與他無關,隻是一個路人經過罷了。
這種不卑不亢的平靜态度,讓陳定邦對他高看了一眼。
“不錯。”陳定邦說了一句,就沒有再和李沐塵說話,也沒有再多看他一眼。
作爲陳家的家主,叱咤風雲的申州頂級富豪,陳定邦不會因爲高看對方一眼就表現出什麽來,也不會因爲自己今天來的目的而去求人家什麽。
他在沙發上坐下來,笑着對羅佩瑤說:“不給我倒杯茶嗎?我喜歡你泡的碧螺春。”
羅佩瑤聽到“碧螺春”三個字,愣了一下神,才說:“我很久沒泡碧螺春了,家裏隻有菜場買的茶農的普通綠茶,紅茶倒是有幾包好的,都是文學帶回來的,你要喝什麽?”
陳定邦有些怅然若失,哦了一聲,說:“那就綠茶吧,你買的茶葉,應該不會錯的。”
羅佩瑤去泡茶了。
陳定邦才轉向陳文學,說道:“你們出去走走吧,我和你媽說會兒話。”
陳文學木然點頭,然後看了一眼李沐塵。
李沐塵已經站起來,說:“走吧。”
陳文學松了一口氣,他還擔心李沐塵不給父親面子,那就尴尬了。他很願意給父親和母親單獨相處的機會,甚至不止一次故意創造這樣的機會,但都沒有成功。父親都刻意地回避了。
他知道,二十年來,母親雖然不說,但内心裏一直在盼望這樣的機會。
出門的時候,陳文學小心地把屋門關上,并用力推了推,确定已經鎖掉。仿佛這樣就能鎖住裏面的空間,讓父親和母親單獨相處的時間更長一些。
下樓的時候,陳文學一直在張望,到了樓下,奇怪地說:“咦,我爸居然沒帶保镖!”
這在陳文學的認知裏,是破天荒的頭一次。
“我爸以前不管上哪兒,身邊至少跟着四個保镖。”陳文學沿着整棟樓轉了一圈,“這一次,居然一個都沒帶。連司機和車都不在,他不會是走進來的吧?”
李沐塵也沒在視線裏發現豪車,神識掃過,附近也的确沒有身上有真氣波動的練武高手。
“看樣子,你爸心裏還是有你媽。”李沐塵說。
陳文學感到很高興,但越是這樣,他就越覺得生氣,說:“我爸這人,活得太不真實,太累了!要是我,就跟心愛的人遠走高飛,别的才懶得管!”
李沐塵笑道:“所以你當不了家主。我算是明白你爸的苦心了。”
“什麽苦心?”
“讓你娶黃家的女孩,這是在給你當家主鋪路。他可真是用心良苦!”
陳文學也明白過來,不禁搖了搖頭,苦笑道:“這又是何必?靠這樣當上家主,我甯願過一輩子苦日子。”
李沐塵停下來,指着前方說:“如果像他那樣,你願意?”
陳文學看過去,那是一個六七十歲的大爺,戴着一頂破舊的遮陽帽,帽沿下是一張布滿皺紋的臉。
寒風吹過來,樹上的黃葉嘩嘩地往下掉。大爺佝偻着背,幹枯的手裏握着掃把,把落葉掃成一堆一堆。
一輛車開過來,車輪卷起一陣旋風,把剛剛集中的落葉堆給卷散了。大爺就重新掃,等把這些落葉重新掃成堆,身後又已是滿地黃葉。
陳文學看得有點心酸,道:“苦是苦了點,但平凡也有平凡的好處,至少不會像大家族裏那樣人情冷漠,還要爲了權力和财富鬥來鬥去。他雖然辛苦,但回去一家人團團圓圓,吃上一頓熱飯,享受天倫之樂。”
李沐塵搖頭道:“你怎知他一家人團團圓圓?窮人家的子女大多不在身邊,都在外面打拼。你又怎知他夫妻和睦?貧賤夫妻百事哀,說不定他的妻子也不是他喜歡的人。又或者,他妻子早已離他而去,他回去連一碗熱飯都吃不上。你是世家公子,你不會知道窮人的苦。”
“誰不想做個平凡人?”李沐塵想起了小時候,“如果能永遠和親人在一起,如果沒有生老病死,如果貧窮不會要人命,我甯願平凡一生,也不要去修行。可這世界上,哪裏有什麽真正的平凡啊!”
陳文學愣住了,仿佛不認識似的看着李沐塵。
這家夥,到底經曆過什麽啊?
這時候,他們已經走到了小區外面。
大門外的路邊聽着一輛豪車。
陳文學一眼就認出來,那是陳定邦的車。司機就坐在車裏。
“我爸果然是步行走進小區的,看來他心裏不但有我媽,而且對我媽還十分尊重。”陳文學開心地說。
李沐塵忽然皺了皺眉,道:“你爸不該把車停這裏。”
陳文學一愣:“爲什麽?”
“這輛車太顯眼了,他又不帶保镖,要是讓仇家知道了……”
話還沒說完,李沐塵神識一動,突然叫道:“不好!”
也不管陳文學如何,身形就地消失,化作一道流光,飛向羅佩瑤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