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家是醫學世家，不論是她和老頭還是兒子兒媳平時都很忙，蕭故行大概是從三四年級就開始獨立上下學了。
初中便開始寄宿，一個星期回來一趟，還不一定能見到父母。
家裏除了經常照顧他起居生活的保姆外，和他待在一起時間最長的就是她了。
蕭故行初二那年，她就退休下來了。
排行在二的蕭故行其實是被父母忽略最多的人，當初他選擇外語和創業時，父母其實都不理解他，也不看好他。
但對于妹妹蕭聽茴選擇法律這個行業，父母卻非常支持。
蕭聽茴得到的寵愛是蕭故行和大哥蕭煜年加起來的雙倍之多。
别看蕭故行表面看上去風輕雲淡，灑脫肆意又溫和有禮，對這些都不太放在心上的樣子，但他其實是最敏感，最細心，也是最渴望一份獨屬于他的偏愛之人。
就如他對季弦一樣。
總能找到讓她覺得最舒服的相處方式，不會讓她覺得唐突不适，進退有度。
但因爲心裏的敏感，大學時期也怕自己的貿然進攻會讓她反感，或者會讓她困擾，所以，即便是壓抑住在自己的感情，默默退後，看着她前行的背影。
他也是心甘情願的。
一想到他那次在醫院和她提起季弦那個姑娘時的神情，再和這幾日的沉默寡言，眼神黯淡無光的樣子相比。
老太太忍不住抓住他的手，“各有各的緣法，感情的事情強求不來，你肯定有更好的在後頭呢。”
“要不這樣，上回我和你說的那個姑娘，叫舒棠，她爸爸以前是你爺爺的學生，我見過幾次，長得可水靈可漂亮了，性格也好，就她一笑啊，就跟她名兒似的，甜得不行。”
“倒不是學醫的，學藝術的，叫壁畫師。這幾年也是在國外發展，年前才回來，現在也沒出國。你和她見見？”
這個名字，他不止一次聽說了。
他苦笑一聲，反握住老太太的手，“奶奶，我知道您是關心我，擔心我，爲我着想，但是……”
他頓了頓，緩聲說，“心都沒騰幹淨，怎麽裝得下别人？就算在一起了，對人家姑娘多不負責任。”
老太太被他說得一愣。
她歎口氣，“阿行，奶奶啊，隻希望你這輩子順風順水，平安健康，過得開不開心，幸不幸福。”
“你這樣說也沒錯，舒棠也是個好姑娘，今年才25呢，大好年華，這種情況，再以相親的名義去見她，的确不适合。”
“但你……”
“奶奶，您放心吧，我沒事。”蕭故行打斷她的話，“其實我都明白，再說出那番話時，就料想到她的答案了。”
“隻不過是我不願将自己的感情永遠深埋于心底，永無天日，既然喜歡，那就讓她知道。”
說到底，其實還是那股僥幸心理在作祟。
總怕和大學時期那樣再次錯過。
他怕極了後悔的滋味。
季弦望着肆意拍打在車窗的雨珠，發了許久的呆，甚至在懷疑在這件事情上，自己是不是有點過于矯情了。
如果這樣辭職，就相當于給蕭故行發了個斷絕關系往來的信号彈。
蕭故行對她真的很好，她總不能把澄空當成踏闆吧。
給自己做完一番心理建設，雖然雨還在下，但對于這件事情，她算是撥開雲霧見天日了。
想明白了。
調回來在京市也挺好的。
梳理完這個事情後，季弦開車回到家，打開好多天都不曾開啓的筆記本電腦，打開郵箱。
上面有十多封未讀的郵件，基本都是工作的。
而蕭故行說的這單翻譯任務資料是七分鍾前發來的，加起來有二十幾頁，是有關他們這個項目的基本介紹，和幾家合作工作的資料。
簡單閱覽一番後，季弦給蕭故行發微信：資料我看了，這單我可以接，什麽時候開始？
那頭的蕭故行是十二分鍾後回的：Gerry先生會在下周四來京市，預定入住極州酒店。
又過了兩分鍾，他可能覺得打字太麻煩，幹脆閃過來一條語音：剛剛我打電話問了下項目部經理，說Gerry先生已經和公司簽了電子合同，等下周四來了，再和你簽紙質的上午合作合同。這段時間，可能會到處飛，尤其是中英法這三個地方往返比較多。
季弦耐心聽完，打字：我知道。那具體的工程項目資料，需要他那邊提前發過來給我。
蕭故行：我已經和項目部的人說了。明天上午你有時間嗎？
季弦：有。
蕭故行：那你明天上午來公司辦一下手續吧。
季弦：好。莫斯科那邊是不是也要辦一下交接手續。
蕭故行：你要不方便的話也沒事，把需要交接的事情和我說一下，我幫你。
季弦思量片刻：不用，我這幾天還是過去一趟吧，那邊我也有不少東西沒拿，得過去整理一下，而且，那一年裏和他們相處得都不錯，總要告個别的。
蕭故行：好。我後天回莫斯科，你是和我一起，還是自己另外選時間？
其實她的假期到下個星期二就結束了，如果沒意外的話，也該準備過去了。
季弦之前在要不要辭職上糾結了很久，這事，她倒是沒多想。
直接道：那一起吧，你訂票了嗎？
蕭故行：還沒。那我幫你一塊定了？
季弦：好。
第二天上午十點左右，她開車到了金融商務街，看到臨祁那兩個在陰沉天裏依舊耀眼的字，想到了聞祁。
從昨天開始，他又和之前一樣給她發微信。
會問她在嗎？吃飯了嗎？在幹什麽？以及睡前會和她說晚安，早上會和她說早上好，再順道報備一下他一天的行程。
事無巨細，連和誰見面應酬都說得很清楚。
澄空的人事部經理認識季弦，見到她，立馬熱情的打招呼，“昨天蕭總打過電話了，文檔我都準備好了，你過來簽個字就好了，下個星期三再來上班。”
“多謝。”
季弦淺淺一笑，快速在幾份文件上簽字。
還順道去了趟翻譯部，和部門總監見了一面，出來時，正好碰上蕭故行。
“手續辦好了？”
季弦笑着點頭，“嗯。”
兩人一起進入電梯，蕭故行問，“明天早上我來接你？還是你打車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