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聞祁不常在家,搬出去後,家裏基本就是聞敬延和隋宜夫妻兩個,再者就是這幾十個傭人保镖了。
這一年多裏,加上阮筝,整個老宅,也顯得有些冷清。
都不是愛熱鬧的人,性子也都安靜。
隋宜娘家那邊人口就多了,隋宜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還有一個雙胞胎妹妹,人丁興旺。
但因爲老爺子和老太太目前都還健朗,都是書香門第,家庭也和睦。
五個人,聞敬延這個一家之主坐在主位上,阮筝挨着隋宜坐,而季弦的旁邊自然就是聞祁了。
飯桌上的氣氛和諧溫暖,幾人說話間,聞祁已經默不作聲的剝了好幾隻蝦,又不動聲色的放在季弦的盤子中。
看她好像很喜歡喝牛肝菌三色湯,又給她盛了一碗。
季弦收回視線,看到自己的碟碗,若有若無的看他一眼,還是低頭慢慢吃了。
很快,聞祁又給她夾了一塊鲈魚,特意把上面的蔥姜絲給挑回自己碗裏了。
因爲季弦不愛吃。
季弦欲言又止,不習慣這種不清不楚又頗顯暧昧的氛圍。
對面的隋宜和阮筝就看不見,裝不懂,依舊有一茬沒一茬的聊天。
季弦覺得自己吃得差不多時,聞祁又給她夾了一根糖醋小排。
這排骨放的位置離她比較遠,她就沒夾過。
想着一塊排骨,也沒什麽,就吃了。
然後聞祁接二連三的又給她夾遠處的菜,季弦實在是吃不下了,暗搓搓瞪了他一眼,奈何聞祁壓根沒往這邊看。
季弦咬牙,在桌子底下悄悄踹了一腳他的小腿。
聞祁剛夾起的牛肉被她這麽一踹,掉在自己碗裏,他側頭看她,微微傾身過來,低聲問,“怎麽了?”
又掃了眼她碗裏沒再動過的菜,關心問,“不喜歡吃?”
隋宜他們三人的目光齊齊看了過來。
季弦微囧,有些尴尬,盡量擠出一抹笑,“我吃不下了。”
聞祁愣了下,低低的‘哦’了聲,“吃不下就别吃了,放在那就好。”
真傷眼。
隋宜吸了口氣,這獻殷勤,獻到馬蹄上了。
真是一點眼力見都沒有。
飯後的茶水是大麥茶,隋宜很愛喝這個,尤其是在飯後,覺得能清腸胃。
聞敬延倒是迫不及待的先拿季弦送的茶葉泡了一杯。
他是個愛茶黨,書房都被他改成了一間茶室。
直到九點左右,季弦看時間差不多了,便起身道别。
“阿弦,有時間多來家裏坐坐,吃吃飯,聊聊天。”隋宜也沒留她,拉着她的手不舍道,“伯母可不是說的客套話,可是真心話。”
“你說你一年到頭難得回來一趟,見一面也不容易,有時間必須來啊,伯母還是那句話,我們聞家永遠歡迎你。”
季弦笑着點頭,揶揄道,“我知道,伯母,您放心,我一定會再來叨擾的,您倒是可别嫌我煩,到時趕都趕不走,那我可不管的。”
隋宜開懷笑,“我可舍不得趕,巴不得你天天來才好呢。”
“聞祁,還是你送阿弦回去吧。”她看向正在拿外套的聞祁,“路上注意安全,開慢點。”
聞祁颔首,“我今天回滄瀾居。”
隋宜應下,“行。”
季弦和他們打過招呼後,便上了聞祁的車。
聞祁轉身時,看到隋宜在給自己使眼色,他抿抿唇,沒做回應,将外套扔在後座,彎腰坐進駕駛室。
路上,兩人偶爾說上一兩句。
季弦幾次都欲言又止,但想着他在開車不适合說,最終還是沒開口。
二十分鍾過得飛快,眨眼睛就到了她小區外。
“謝謝。”
季弦解開安全帶,也沒等他接話,就推開車門走下去了。
走出幾步,身後傳來聞祁着急的聲音,“季弦。”
季弦的腳步頓住,回頭看他手裏正拿着自己的包,微愣了下,又倒回去将包接過來。
“生氣了?”
聞祁睨着她,低聲問。
其實他也不知道季弦在氣什麽,但總覺得她好像在生氣。
季弦擡頭,唇色偏粉,微微翕動着,“聞祁,我們談談。”
她眸色依然沉靜,神色認真,聞祁卻立馬明白她想說什麽,心頭也立馬萦繞起一股不太好的預感。
“關于元旦那天,你和我表白的事情。”
季弦說得直白,“很抱歉,現在才回複你,但我覺得現在不回複不行了,我不喜歡糊裏糊塗,還有剪不清理不斷的感覺。”
“我相信你說的喜歡和追我都是認真的,但……對不起,我沒辦法接受。”
她用舌舔舐了下略微幹燥的唇,“我們之間走到前年就夠了,你也不用再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了,當初我祝你如願以償,可能還不夠,我現在改一下。”
“聞祁,我祝你以後能找到一個真心喜歡,也适合你的女孩結婚生子,百年好合。”
雖然早已預料到她的回答,但親耳聽到,心尖處還是會傳來明顯的鈍痛感。
越聽,那痛覺神經如同被利器狠狠穿刺着。
尤其是在聽到她的祝福時,呼吸也在頃刻間亂了。
他上前一步,炙熱的目光緊緊鎖着她,沙啞的聲音十分醇厚低沉,“你覺得我不是真心喜歡你?”
“我不需要你的任何祝福,隻要你。”
這是一個肯定句,最後那三個字包裹着十足的堅定。
她眼底的訝異流露出來,聞祁努力平複心底的波瀾,小心翼翼抓住她的手,“我以前哪裏做得不好,我都改,好嗎?”
季弦心‘咚咚咚’地跳動着,她不否認,自己對聞祁還沒完全放下。
可她更害怕勇敢邁出去的結果,是不是她所能接受的。
“聞祁,我們不合适。”她想将手掙脫出來,可就是掙脫不開,“那四年足以證明了,不論如何改,都改不了結局的。放手吧。”
他的聲音又啞了幾度,“我不想。”
“然後呢?再用一個四年來磋磨彼此嗎?”
不知是不是過往那些委屈都從縫隙中漏出,季弦不禁揚高了聲調,連尾音都帶了幾分顫,“你的那些像是完成任務一樣的儀式感,不論來多少個四年,我都無法接受,更受夠了那種上下班關系模糊不清的感覺,隻有在……”
床上時,她才覺得自己是他女朋友,不是秘書。
可這句話她說不出來,四年的憋屈感,讓她眼眸裏染上幾分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