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陽光已經淺淺落下,天邊漾着一縷橙紫色的晚霞,沒了暖意,空氣裏的寒氣悉數侵襲而來。
季弦穿得不算太單薄,但還是有些扛不住這傍晚的寒風,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好在待在室外的時間不長。
上了車,進了餐廳就都暖和起來了。
餐廳裏專門有服務員接過顧客手中的外套,包間裏也有挂衣處。
今天這場接風宴俄方是東道主,自然來得比約定時間要早一些,格爾納的總裁助理特意過目了一下餐廳這邊拟出來的菜單,還貼心的劃掉了兩道,又補上幾道中式菜。
包間的圓桌很大,季弦瞧着,覺得這要是面對面坐着,說話都得用喇叭喊才行。
怕聽不到啊。
他們這邊加上她和沈佳共有六人,除了格爾納總裁,另外三位都是集團高管。
約莫十多分鍾左右,包廂外被屈指敲響,由餐廳服務員領着穿着正式的五男兩女進來,爲首的正是聞祁。
走進來,他銳利冷遂的目光橫掃過去,在季弦的臉上停留了十數秒。
隔着兩三米的距離,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觸,很快相融。
那短短的十數秒裏,好似偌大的包間裏隻剩他們彼此,時光回顧到了一年多以前。
兩人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裏皆沒什麽太大的變化,聞祁好似顯得更加沉着了些,周身的氣質還是如從前那般清風霁月,淡然穩重。
季弦的心莫名狠跳了兩下,面上的淺笑不自覺地收斂起來。
即便早就有心理準備了,但此刻真正見到,心裏還是有所波動。
也是。
曾經那麽喜歡的人,哪那麽快能做到真正割舍和無動于衷啊。
說到底,一年多的時間不夠長,所以才不足以讓她徹底忘懷。
曾經無數次,她都沉溺在那雙幽深冷遂的桃花眼中,此刻,他眼中好似早已撇去了那抹淡然,盛滿了深情。
季弦覺得這是錯覺。
片刻,便率先移開了眼,朝他身後那些熟悉面孔微笑輕輕颔首,就算是打招呼了。
格爾納的總裁忽然出聲,朝聞祁伸手。
聞祁壓下心底那抹發脹的澀,從季弦身上挪開了視線,唇角帶着很淡的笑意和他握手。
季弦在旁邊四平八穩的翻譯,每句話都十分精确,咬字清晰。
格爾納這邊的人紛紛上前握手,在季弦以爲他們要落座時,俄方總裁忽然介紹道,“這位是我們的翻譯員員,Demi。善中、俄、英、法四種語言,以便我們合作之間的溝通。”
“另一位是她的助理,Aijia。”
季弦一愣。
也是沒想到他還會介紹她和沈佳。
她眸子微轉,再次對上聞祁帶有探究的眼神,抿抿唇,專業的職業素養讓她沒法偷工減料和避重就輕,隻能精準無誤的将俄方總裁的話用中文譯出給他聽。
聞祁聽後,緩緩伸手,低沉清潤的嗓音從薄唇溢出,“Demi小姐,往後還請多指教。”
“……”
季弦啞然,瞥了眼那隻伸到自己面前的手。
他的手生的很漂亮,修長,骨骼分明,皮膚白,卻不是那種病太白,手背凸起的青筋也恰當好處。
顯得十分有力量。
這雙手她無比熟悉,曾經被它握過、牽過很多次。
聞祁本身就是個看中規矩又特别闆正的人,說實話,正因爲太了解他,就這個簡單招呼和握手,她其實生不出多少旖旎的心思。
抛開前男女友這層身份,她沉靜又淡然的和他握手示意,淺淺笑道,“聞總客氣了,日後還需要您多多指教。”
兩人隻是半指握,季弦想的是意思一下就好了。
在準備收回手時,她仿若感覺到他捏了下她的指尖。
其實力道不算特别大,他松得又及時,反倒讓她覺得像是一種錯覺。
指尖卻莫名萦繞了一團火,燒得慌。
她蜷縮了下指節,抿抿紅唇,看他又和沈佳打招呼,心下才稍稍穩定下來。
沈佳其實也挺受寵若驚的。
聞祁是什麽人物啊,居然和她握手打招呼。
她雖不是京市人,但是在京市讀的大學和研究生,對臨祁資本自然有所耳聞。
但她激動之下,就犯了作爲翻譯員的大忌——口吃。
季弦微微蹙眉,觑了她一眼。
沈佳也懊惱,臉色囧迫,收回手後,迎上季弦微涼的目光,心道完了,回去又要寫檢讨了。
其餘人怎麽想的,也都沒表露出來,隻是笑一笑。
因爲桌子大,有兩個主位,聞祁一個和格爾納總裁一個,季弦就坐在格爾納總裁旁邊,聞祁說什麽,她都如數翻譯。
這頓飯喝了點酒,包間裏各個角落無不一流淌着淡淡醇香。
格爾納總裁選的幾款酒都比較烈,飯局氛圍輕松,倒不像平常酒局那麽放縱,都是淺嘗辄止。
作爲翻譯員,工作時間是嚴禁喝酒的。
所以即便格爾納總裁相邀喝兩杯,季弦還是婉拒了。
聞祁借着喝酒的動作看了一眼季弦,她正在和左側的高管說話,唇紅齒白,面容姣好素淨,杏眸沉靜,沁着清淺溫柔。
和她翻譯時,看向他的目光是一樣的,但又好像不一樣。
那樣的溫柔好似隻浮于表面,藏在底下的是疏離和淡漠。
總歸瞧着,心裏挺不是滋味的。
至少,她也就翻譯時才會和他說上兩句話。
哪裏像故人,反而連陌生人之間的客套都算不得。
直到飯局結束,中俄上方合作人在餐廳門口道别。
格爾納總裁霍爾問,“Demi,我讓司機開車送你和Aijia回去?”
季弦淺笑,“不用這麽麻煩,我們打車回去就好。”
“這麽晚,怕是不好打車。”霍爾旁邊的一名高管說,“或者你們坐我們的車一塊走。”
他們全程說的事俄語,臨祁這邊的人聽不懂,見沈佳站在那,便低聲詢問了下。
沈佳便三言兩語的解釋了。
“你們住哪?”
這話是聞祁問的。
沈佳心裏一緊,睨着聞祁的眼睛裏都是藏不住的雀躍和歡喜,繃着神經一一回答了她和季弦的住處。
聞祁又問,“和俄爾納多麗酒店距離多遠。”
沈佳回,“離我的宿舍要近一些,離季弦姐的住處應該要多繞一段路。”
聞祁點點頭,看季弦還在和格爾納集團的人說話,便道,“Demi小姐同我們順路,不如坐我們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