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弦剛從外邊回來,進入秘書辦公區,就看實習助理崔敏正抱着一沓文件在總裁辦公室門外躊躇糾結,一副想進去,又不敢進去的樣子。
她出聲喚了一句,“崔敏。”
崔敏聞聲扭頭,就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雙眼頓時亮起,激動的跑了過來,“季秘書,你可算回來了。”
季弦的工位和其他人的格子間不同,她的工位是獨立出來的,正對着總裁辦的門。
她走過去,把包放下,“怎麽回事?”
崔敏無地自容的低着頭,聲音也很小,“我把亞深集團的數據分析報告備注錯了。”
“被罵了?”
季弦的語氣很溫和,沒有半點責備的意味,加上她偏清柔的音線,更像山崗的清風徐徐拂過,能撫慰心靈。
崔敏緊繃的身體頓時放松了不少,她立即道,“我已經改過來了,也認認真真,從頭到尾捋過了,保證沒有任何纰漏了。”
“那爲什麽不進去?”
崔敏一臉惆怅,“我感覺聞總今天心情好像不是很好,要不……季秘書,你幫我帶進去吧,可以嗎?”
心情不好?
那大概是因爲熱搜上那件事情了。
聞祁并不是個壞脾氣的人,耐心極好,大多數時候都是從容鎮定,矜貴有禮,即便是生氣,也不會表現得特别明顯。
在公司,極少會看到他訓斥或是懲罰下屬。
崔敏剛進公司不到兩個月,她的印象裏,聞總除了那張讓人望而生怯的冷臉外,其他方面都挺寬容的。
所以,今天看見發火生氣的聞祁,她心裏多了幾分敬畏。
季弦抿唇,她和聞祁在一起四年,做他的秘書五年,很清楚能這麽直接影響到他心情的,隻有關乎到那個人的事了。
“季秘書?”崔敏見她忽然走神,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句。
季弦迅速斂去眼底的暗色,她語氣不變,“崔敏,我之前就告訴過你,你的任何一個小失誤都能給公司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
崔敏聞言,後脊梁莫名竄出一股寒意,雙手合起,連忙求饒,“我錯了,我保證下不爲例!”
這種低級錯誤,她不是第一次犯了。
季弦是個很溫柔又很有親和力的人,全公司上下的人都知道她是聞祁的女朋友,但她從來不擺架子,對誰都十分友好。
不過,這不代表她沒有嚴苛的工作要求。
可一可二,絕不可三。
這是她最後的機會了。
“寫檢讨去吧。”
“是。”崔敏暗暗松了口氣,将文件遞給她,感激颔首,“謝謝季秘書。”
季弦揮揮手,仔細閱覽了那份分析報告,确定無誤後,拿上自己帶回來的資料敲響了辦公室的門。
第三道叩門聲落下,裏面傳來一道清冷低沉的嗓音,“進來。”
季弦推門走進去,眸子微擡,正好和辦公椅上的男人對上目光。
“回來了。”
男人眼底的陰霾還未散盡,神态并無異常,一如既往地的冷淡,“拿到了?”
季弦‘嗯’了聲,将三份文件放在他面前,“這是他們改過後的項目建議書,以及市場空間分析報告。”
聞祁點頭,淡淡的說了句‘辛苦’,便翻看起那些文件資料了。
季弦沒有打擾他,轉身去茶吧區沖了一杯美式。
不加糖,不加奶的冰美式苦味十分濃郁。
剛開始做聞祁貼身秘書時,她嘗試過一次,那味道堪比中藥。
聞祁卻很愛喝,大概是從國外留學時養成的習慣。
每天早上和下午都會來一杯,提神醒腦。
季弦細高跟的聲音在這偌大又寂靜的辦公室裏顯得格外悅耳,她将咖啡放下,看他骨骼分明的手指敲打文件的頻率,便猜出他心裏對這次亞深的投資項目應該是有一定的估算了。
聞氏臨祁資本投資集團是聞祁在六年前創立的,他以精準獨到的眼光成功涉獵數十種産業,至今爲止,投資從未出現過任何差錯。
聞祁最後拿起的那份文件正是崔敏改過的數據分析報告,他隻掃了一眼,便看向季弦,“崔敏給你的?”
季弦唇角揚起抹淺淡的弧度,那雙沉靜的杏眸裏好似沁了無限溫情,
“回來時,看她在門口徘徊不敢進來,就問了兩句,已經讓她去寫檢讨了。”
聞祁蹙眉,表情不悅,“你是我的人,不是負責給他們收拾爛攤子的。”
難怪崔敏吓得不敢進來,他今天這情緒确實不對。
以往下屬犯錯,他最多就是冷冰冰的警告一句‘下不爲例’,從來不會這麽情緒化。
可想而知,熱搜上那件事情對他的影響之深。
因他前面那句話而悸動的心,很快就平複下來了,季弦輕笑,“新人嘛,犯一兩次錯誤都是可以原諒的,你以前不也爲我收拾過爛攤子嗎?”
她21歲那年她進入公司實習,22歲被調任進總裁辦。
在一個項目上,她因爲大意和沒有防備,企劃書被有心人動了手腳,她當時很局促很慌亂,最終還是聞祁以超強的記憶和邏輯性穩定了局面。
聞祁聽言,撞進她那雙好似沁了無限溫柔的杏眸。
心底那股躁郁莫名消散不少,語氣緩和了不少,“你和他們不一樣。”
說罷,便拿起鋼筆,轉動筆帽,行雲流水的筆鋒在尾頁紙張上印刻上自己的名字。
因爲對季弦有着充分又絕對的信任,相信經過她手的任何文件都不會出現丁點錯誤,所以他沒有細看。
他放下筆,端起咖啡放在唇邊輕啜一口,“通知各部門,十五分鍾後,會議室集合。”
季弦壓住心尖漾起的漣漪,平靜應道,“好。”
會議結束時,已經臨近五點半了。
聞祁接了個電話,通話隻有兩三分鍾的時間,他全程隻說了一個‘嗯’和‘知道了’。
挂了電話,他看向身側的季弦,“我要回趟老宅。”
“好。”
季弦應下,拿出手機聯系司機在樓下待命。
聞祁垂眸看腕表,“先送你回滄瀾居?”
滄瀾居是他常住的别墅。
兩年前,她原先租住的房子出了問題,便搬過去和他同居了。
季弦說,“剛剛的會議記錄還需要整理,晚上我還約了朋友吃飯。”
“太晚給我打電話。”在轉身之際,他似是又想到了什麽,回頭深深看她一眼,問道,“喝酒嗎?”
季弦一愣,腦海裏閃過一個不太友好的畫面。
上回和閨蜜施晚聚餐,她酒量不好,卻喝了兩杯威士忌,回到家後,她主動攀上他的脖子,徹底放飛自我。
放肆又奔放,柔媚又動人。
這大概也是他們在一起這麽久,聞祁第二次見到不一樣的她。
第一次是四年前那個朦胧雨夜,在酒意的熏陶下,他們彼此都失去了理智,讓欲望肆意瘋長,從而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結果就是,他秉持負責的原則提出和她交往的意見,她遵循内心的向往,選擇答應。
許是那些畫面太有沖擊力了,季弦耳根有些發熱,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不會。”
聞祁神色微妙,“太晚給我打電話,我來接你。”
“好。”
目送他步入電梯後,她長長舒了一口氣,轉身回工位将會議記錄整理好,再存檔,拎包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