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越說道,“有守軍在,那豈能還會……”
“守軍?”
嬴政凝眉一喝,“是要派多少守軍?守軍若少,又有何用?守軍若多,而地方手握重兵,更會荼毒朝廷!淳于博士身爲齊地出身之人,難道忘卻了,田氏禍齊,就是因爲手握重兵,而後把持朝政,取代了姜齊了嗎?”
“這……”
淳于越聽罷,又是一時語塞。
“縱然是同室,更不能不小心操戈之舉。”
嬴政說道,“三五輩之後,親情若寡,各自手握重兵,誰又完全服從?”
【呵,老趙的想法很犀利很地道啊,不錯,皇權的誘惑之下,又有多少人,顧忌親情的?不知道無情最是帝王家嗎?】
【不過,等不了三五輩,要是扶蘇即位,這一輩還行,但是,等到扶蘇之後,那基本上地方與中央宗室,就完全沒什麽情感了。】
【再加上扶蘇懷柔之下,他要是偏向諸侯,那地方方國勢必膨脹無比!】
【他要是偏向自己心腹愛臣,好家夥,非得來個七王之亂,靖難之役提前上演不可!】
【地方要是沒有重兵,那還得對中央馬首是瞻,要是手裏有兵,誰無腦低着個頭啊?】
【兄弟親,堂兄弟就已經薄寡了一大半了,再加上是皇室之間,那除了鬥争,還是鬥争,你不想鬥争,你身後一大幫子貴族集團爲了自己的利益,把你夾在刀尖上,逼你鬥争,你鬥不鬥?肯定得鬥啊!】
【所以,不管是幾王之亂,地方諸侯王的本心,從來都是次要的,他的話語權,他的環境,那永遠都是主要的。】
【要是他那個環境裏的貴族,天天給你灌迷魂湯,誘惑你當皇帝的好處有多大,你能不心動嗎?】
【人非聖賢,聖賢都要吃喝拉撒睡,人活着靠的就是生存的欲望,能不被影響,一成不動嗎?】
【就像見到裸女,你哪怕是個高級和尚,但是你也不是個宦官啊!你能沒點想法嗎?】
【更何況,從小被養在安樂窩的皇子王孫,地方諸侯王們,什麽事情是自己能做主的?沒有!絕對沒有!】
【諸侯王,從來都是地方貴族,方國權貴的最紮眼的工具罷了。】
恩?
聽到馮征的這一番話之後,嬴政心中,也是很爲震撼。
馮征所想的,比朕所想的,都更要深邃幾分!
不錯,王子皇孫,一旦分封到了地方,與其說是他們在統治一個地方的王國,倒不如說,是地方的一幫權貴,在控制着諸侯王。
因爲,領頭的人嘛,你不能代表一群人的利益,那你是不能繼續存在的。
所以,若是真的啓用了地方的六國權貴,而再給他們軍權……
好家夥……
那後果到底會如何,嬴政想都不敢想!
不過……
話說回來,這什麽七王之亂,還有靖難之役,都是什麽東西?
還有,和尚和宦官,又有什麽關系?
“馮征,你說,當該如何?”
嬴政看向馮征,開口問道。
“禀陛下。”
馮征不緊不慢的說道,“微臣認爲,分封制在于穩固地方的權益,但是,一定要明白的是,這天下必須得聽大秦的,聽朝廷的。不管地方是哪個地方,後裔是之前哪個國家的後裔,想要掌控一方,光複六國的,務必誅滅,絕不能留情!
你要一些富可以,你要一些貴也可以,但是,你想複國,不當大秦的臣,不聽大秦的号令,那就得死!”
“恩!”
聽到馮征的話,嬴政重重點頭,“是這個道理,因此,朕勢必不能讓地方權貴,身在高位,且手握重兵!”
“陛下所言甚是。”
馮征繼續說道,“所以,這個兵嘛,是絕對絕對,不能放給地方的。”
什麽?
兵?
兵,不能放給地方?
聽到馮征的話,淳于越一愣,繼而說道,“那既如此,地方的災禍,又如何能除?”
“嘿,那淳于博士就得看看,地方的災禍,起因是什麽了?”
馮征笑道,“以我看來,是有兩種人禍。”
“哪兩種?”
“第一,百姓活不下去。”
馮征說道,“百姓活不下去,那隻能入山林爲草寇,朝廷不給活路,勢必自己尋求活路。
對于如此,朝廷若是能多體貼一番百姓,給他們活路,再既往不咎,規勸他們返回家中種田,那就能少了大半了。”
“恩,如此可行!”
扶蘇聽罷,馬上點頭,“朝廷就該如此,豈能讓百姓活不下去?”
他心說,等我去治理地方,勢必要規勸當地的盜寇們,返回家中耕田才是。
嬴政斜眼看了眼扶蘇,嘴角微微一揚,暗藏一段意味深長。
“還有第二。”
馮征說着,伸出兩根手指,“當地勢力不想那麽活,他們不滿意自己的待遇,那就不服朝廷管教,呼嘯山林,聚衆爲王,幻想着自己當自己的小朝廷。
對于這種,給你機會讓你回來,你不回來,那就不用太客氣了。朝廷就可以設立兩種方法。第一,招安,有才能者,爲地方用。第二,剿滅。一邊打,一邊收,服從就有好果子吃,不服?打到你服,打到你滅!若是百姓爲寇,那就施以緩策,若是六國遺老爲寇,就往死裏揍!”
“恩,卻是如此。”
嬴政一笑,“此法,朕也正有此意。隻是……”
“陛下是擔心,那些肯被招安的人才,在地方,不得用吧?”
淳于越聽罷,馬上說道,“臣下因此才建議,當以分封制,安撫他們。”
嬴政聽罷,眼眸一眯,卻是看向了馮征,“馮征,你是否認爲,分封,斷不可行?”
“嘿……”
馮征一笑,搓了搓手,“陛下,這分封與否,隻看陛下,不看臣下。陛下要是真的想要分封,那也簡單。”
簡單?
嬴政一愣,立刻問道,“簡單,卻也無禍?”
這世上,還有這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