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小男孩正是秋商信從蔡桑子的魔爪下救出的魔族幼子。
能在這裏看到這孩子,木歸客和戚瑤璘均感意外。
他不是被秋商信救走了嗎?怎麽又會出現在這裏?
莫非這裏是秋商信的家嗎?
兩人雖然很疑惑,但能看到孩子平安無事,他們心裏都是喜悅的。
戚瑤璘的熱情招呼讓小男孩有些受驚,他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瞪着一雙銅鈴大的眼睛,仔細打量戚瑤璘好一會,才怯生生地開口問道:“姐姐,你認識我嗎?”
白衣少女也向戚瑤璘投來疑惑的目光。
“啊?”
戚瑤璘這才想起,在船上時她隻混在人群中,遠遠瞧過男孩幾眼,從未在他眼前出現過,也難怪他不認識自己。
她回頭向木歸客招了招手:“阿客,他應該認識你,你快過來。”
聞聲木歸客走了過去,向小男孩微微一笑,算是打過招呼。
“你還記得我嗎?”
小男孩在看到木歸客時,瞳孔陡然張大,臉色也瞬間白了下來,好一會後才顫聲道:“我記得你,在船上時你說你要救我……”
木歸客露出一絲苦笑:“我的本事平平無奇,對付不了那個大惡人,沒能親自将你救出,我很抱歉!不過能看到你平安,我的心也踏實了。”
小男孩低下頭,似乎在思考什麽,等他再擡起頭時,眼中卻盈滿淚水,看上去非常傷心:“哥哥,我的爹爹媽媽呢?你救出他們了嗎?”
木歸客沒想到他會問出這個問題,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張口本想回答,可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
戚瑤璘既驚訝又疑惑,不禁皺起眉頭,問:“救你出來的那人沒告訴你爹爹媽媽的事嗎?”
小男孩搖搖頭:“大哥哥說他不知道。”
“大哥哥?”
木歸客和戚瑤璘相視一眼,心裏同時冒出個疑問:爲什麽秋商信沒将孩子的父母被人害死的事告訴他呢?
難道是怕孩子因喪考妣而悲痛難受,亦或怕他接受不了如此沉重的打擊,從此留下心理陰影,影響他的成長?
戚瑤璘爲男孩感到惋惜和難過,這其中既包括同族間的血脈憐憫,也是她對命運不公的強烈痛恨。
木歸客沒有戚瑤璘想的那麽多,他不理解秋商信的做法,他覺得不應該隐瞞這件事,孩子理應有知道真相的權利,否則他會因此事困頓終生。
小男孩走到木歸客身邊,拉着他的衣袖輕輕搖了搖,眼中含淚地問:“哥哥,你知道我爹爹媽媽去哪兒了嗎?”
“我……”
木歸客擡眼端詳男孩良久,内心極度掙紮,許久才下定決心似的說:“我沒能将你爹媽救出,他們都死了。”
“阿客!”
戚瑤璘渾身抖了一下,目光震驚地瞧着木歸客,顯然沒料到他會如此幹脆的将真相告訴男孩。
這個消息如一道霹靂擊在小男孩的心頭,他的身子狂風摧折小樹般難以支撐,搖搖晃晃往後便要倒下去。
白衣少女見狀忙上去扶住他。
男孩的眼淚瞬間奪眶而出,他悲痛欲絕地擡頭看着少女,聲淚俱下地叫道:“玉羊姐姐,爹爹媽媽不要我了!他們丢下我一個人了……”
木歸客眼簾垂了下來,輕輕一歎:“你父母的死我很抱歉!”
白衣少女凝神打量木歸客,眼中似乎有不滿之色,語氣有些冰冷地說道:“天色不早了,二位早點休息吧,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她用袖子輕輕擦掉小男孩的眼淚,柔聲安慰道:“小去乖,跟姐姐回房間去,姐姐唱歌哄你睡覺,好不好?”
說罷又深望了戚木二人一眼,牽着小男孩向前院去了。
戚瑤璘無奈地搖了搖頭,歎息道:“阿客,這件事你做得不對。”
木歸客卻不以爲然:“長痛不如短痛,隐瞞真相對他來說不公平,早點告訴他實情,或許對他來說是種解脫,否則他會陷入追尋真相的迷惘之中,從而越陷越深,無法自拔!”
“或許你說得對,可換做是我,一定狠不下這個心。”戚瑤璘的目光逐漸暗淡了下來,盯着木歸客的眼睛道,“阿客,這孩子或許會恨你,會怪你沒能救下他的父母。”
木歸客擡頭看了看天空,雙眼中閃過一絲迷惘,良久才輕歎道:“是我本事低微,沒能救下他父母的命,他怪我也是應該的,由他去吧。”
說罷一臉惆怅地向屋裏走去,戚瑤璘瞧着他落寞的背影,心裏忽然覺得十分壓抑,
實話實說,那孩子的心情她很難感同身受。
從未擁有和中途失去,究竟哪個更讓人傷心呢?
她嘴角露出一絲苦笑,默立良久也怅然若失地回到自己的房間。
2
昏暗的煉丹室裏隻有一支燭火在搖曳,長滿青苔的牆壁上莫名滲出水來,使整個房間的地面都積上一灘臭不可聞的髒水。
長相醜陋的青年男人從石床上坐了起來,陰毒的目光在門口兩人身上迅速掃過,随即低下了頭,用充滿抱怨語氣道:“張三爺,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爲什麽房裏會時不時滲進水來?”
門口站立兩人,一位佝偻老者,一位黑衣青年。
老者淡淡地說道:“你那麽聰明,不妨猜猜看?”
醜男想了想,沉吟道:“是水牢嗎?亦或是地下排水的通道?”
他搖了搖頭,露出一絲苦笑道:“你總得讓我知道,我是否還在廬陽城裏吧?”
老者眼中閃過狡黠之光,嘿嘿輕笑:“你知道這些也沒用,不會有人來救你的,你老老實實煉丹吧。”
醜男冷笑一聲,擡起臉來,盯着老者的眼睛:“你的地下生意都在廬陽城,你能隔三差五來這兒看我,依我來看,我就算不在廬陽城裏,也必然離得不遠。”
他整個人忽然蔫了,雙手托着後腦,仰面躺在石床上,無精打采地說道:“仙藥的源體請回來了嗎?”
老者一臉陰鸷地說:“源體請不回來了。”
醜男一怔:“什麽意思?”
“二小把事情辦砸了。”老者瞥了一眼身旁垂首不語的黑衣青年,淡淡地說:“原本是打算讓二小他們扮作行腳的客商,将源體僞裝成要到廬陽城出售的貨物,這樣就可以掩人耳目,用客船神不知鬼不覺将東西運來。本來源體都已順利到手,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秋商信,将東西全部劫走了。”
聞言醜男的瞳孔忽然張大,死死瞪着頭頂石闆,咬牙切齒地說道:“秋商信?又是他!真該死,都十年了,他還沒放棄追捕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