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蔣英奇因爲憤怒而扭曲的臉孔,木歸客夷然無懼,不卑不亢地說道:“蔣師兄,莫非被我說中心事,惱羞成怒了不成?大家可都看着呢,你想當衆動手嗎?我們雖非同門,總還有些香火情,天師間大打出手,傳出去讓别派修士笑話了。”
他自知年輕識淺,乃是這行裏的晚輩,故敬稱對方一聲“師兄”也合乎情理。
蔣英奇确實有暴起發難的意思,他本來好好的享用晚餐,卻被黑龍僞裝的老鼠擾了興緻,這讓他不禁十分惱火,這才帶領一群同樣義憤填膺的船客來捉拿邪祟,這其中還有兩個原因,一來出于天師這行的本職,二來也想在人前賣弄手段,顯出自己的與衆不同,從而赢得大夥的尊敬。不管出于什麽原因,他一直是帶有私心的。
他本來胸有成竹可以抓到邪祟,可當他追到邪祟藏身的源頭時,萬沒想到對方竟然同樣身爲天師,且是一個巧舌如簧的毛頭小子,言語犀利,直怼的他啞口無言。
當木歸客亮出天師令的時候,他也曾懷疑自己是否看走眼,但對方話頭的矛頭始終指向自己天師的身份,竟對邪祟的事情隻字不提,他就知道對方意欲何爲了。
蔣英奇正想給眼前這小子一點顔色看看,這時船客中走出一名身穿灰衣的糙漢,快步來到他的身側。
看樣子兩人似乎認識,糙漢附唇到蔣英奇耳邊說了幾句話,蔣英奇聽後臉上怒容稍減,瞪着木歸客好一會後,語氣不善地道:“小子,今天算你走運,大爺還有事要處理,暫且放過你,不過這事沒有完,你好自爲之吧!”說罷排開人群,與糙漢并肩去了。
在場的人無不感到莫名其妙,說好的捉拿邪祟的呢,怎麽和個少年胡攪蠻纏了一通,最後也沒見到邪祟的樣子,就這麽不明不白的走了,真讓人摸不着頭腦。
木歸客很清楚,蔣英奇之所以願意息事甯人,全賴那灰衣漢子與他說的幾句話。
至于說了什麽,他根本不關心,眼前的麻煩不止這一件,更棘手的事情還沒有解決。
跟過來的船客大多是想看邪祟的真面目,現在事情不了了之,也就沒有呆下去的理由,三三兩兩回了船艙,尚有許多眼尖的人發現船尾氣氛不對,仍舊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态度,隔遠向木歸客等人張望過來,戚瑤璘依舊混在看熱鬧的人群裏之中。
木歸客面向蔡桑子,後者似笑非笑地道:“原來是位小天師,難怪功力了得。”
木歸客望了一眼丁乙腳下早已吓暈過去的魔族幼子,又與魔族男女飽含渴求與乞憐的目光一一對視,對蔡桑子的恭維充耳不聞,肅容道:“我們的事情還沒有結束呢!”
蔡桑子面色一凝,幹笑兩聲說道:“小子,天師的職責是降妖除惡,這件事本就與你沒關系,我勸你少管閑事,莫要引火燒身,到時候自身難保!”
“你們濫殺無辜,此爲世間極惡,正在我的職責内!”木歸客對于他的恫吓絲毫不懼。
蔡桑子冷冷道:“在下花錢買下那魔族幼子的命,你想救他也行,你出更高的價錢,我把他讓給你,如何?”
木歸客直言道:“我沒錢!”
蔡桑子輕蔑地一笑:“沒錢?丁兄,這小子說他沒錢,你肯将那魔族幼子交給他嗎?”
丁乙立即提起暈厥的小孩,雙眼閃着奸滑的光,搖頭表示道:“沒錢可不行,賠本的買賣我們不做!”
木歸客緊握雙拳,目光在三人臉上掃過,含怒道:“生命不應該用來當作商品,更由不得你們肆意輕賤!”
蔡桑子聳聳肩,一臉無所謂的表情,帶有極足挑釁意味地說道:“丁兄弟,在場的看客這麽多,不如現在就宰了那魔族小鬼,讓大家開開眼界吧!”
隔遠看熱鬧的人群中傳來嘈雜的喧嘩聲,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不一樣,有驚訝,有憤怒,有害怕,也有新奇,但更多還是戲谑與漠視。
他們心裏想的是,反正不是同族,死了也就死了,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丁氏兄弟剛剛已經商量過,他們的盤算是“貨”既已賣給蔡桑子,那就是人家的東西了,既然如此,魔族幼子要殺要剮全聽人家的。
賣家按買家的吩咐做,那是天經地義的事,若是船上發生騷亂與恐慌,船老大因此事追責下來,二人盡可将責任全部推卸。
二人本就痛恨魔族,現在更加有恃無恐,正想試試宰殺魔族的感覺。
丁乙待要去撿匕首,木歸客見勢不妙,閃電般搶出,伸手去奪他手裏的魔族幼子。
蔡桑子瞧在眼裏,發出一聲嗤笑,眼中精芒驟閃,身形一晃,竟然後發先至,如一堵牆般,擋在木歸客與丁氏兄弟之間。
木歸客心頭一凜,倏地側身閃開,繞開蔡桑子,徑直奔向丁乙,就在他即将碰到孩子的一瞬間,背後一道陰寒至極的惡風海嘯般襲過來。
木歸客頓感脊背發涼,大驚失色之下急轉身子,蔡桑子揮掌擊來的畫面印入眼裏,他忙擡手一掌迎了過去。
“砰”的一聲,兩人對了一掌,各自拉開距離。
木歸客受對方掌力影響,感到丹田中陷入一片渾濁,一股陰勁順着手臂筋脈直灌進來,身子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仿若被一座冰山壓在胸口那樣難受。
反觀蔡桑子,眯眼微笑,眼縫中寒芒爍爍,神态悠然無事,看來木歸客的掌力對他沒有産生什麽影響。
木歸客暗運元力将這股陰勁壓制住,心中已确定蔡桑子是邪修無疑,不然不會有如此陰毒的功力,同時也領會到對方功力之深遠在自己之上,硬碰硬自己絕非他的對手。
所謂邪修就是修士不通過正規途徑修行,而是以修術界明令禁止的法門練功,諸如采陰補陽、采陽補陰、道邪雙修等等,這些統統稱爲邪魔歪道。
本來木歸客與丁氏兄弟隻相距兩丈,這樣一來他們之間的距離就拉開到四丈遠,好在丁乙撿匕首的動作因爲他的突襲而頓住,這就又爲救援争取了一息之時。
若非蔡桑子出手,木歸客早已從丁氏兄弟手上搶過孩子,他望向躺在地上的匕首,心中一動,倏地揮出一掌,掌力傾吐,精準地将那把匕首掃飛出去。
就在這時,斜刺裏一股勁力射了過來,撞在飛行中的匕首上,令它彈射到半空,打個旋轉後,如回旋镖般朝丁乙手中的孩子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