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麻衣漢子喋喋不休,使四名船夫感到不勝其煩,好在他們都是靠賣力氣爲生的壯漢,幹這種體力活效率極高,很快就将三個鐵籠子全部給拉上甲闆。
木歸客二人不禁瞪大雙眼,他們看到每個籠子裏關着一個人,分别是一對成年男女和一個七八歲年紀的小男孩。
三人都是赤身裸體,一絲不挂的,身上到處是被鞭子抽打後留下的傷痕,每個人的皮膚呈現長久經受風吹日曬後的褐黑色,他們的手足都被鐐铐牢牢鎖固。
他們就像三隻失去自由的囚鳥,頹然無力地跌坐在籠子裏,沒有做出一點掙紮的動作,似乎外面的世界對他們來說并不存在。
這時有不少船客注意到這一幕,他們當然不知道爲何會有人被關進籠子裏,天生的好奇心促使他們抱着看熱鬧的心情圍了過去。
戚瑤璘的視野被他們擋住,她隻覺得腦子裏一片空白,竟生出想擠進去看個清楚的沖動。
她正想向圍觀人群走過去,忽然感到手被抓緊,她微微一怔後回頭看去,就見木歸客搖頭道:“這種熱鬧我們還是不湊了。”
戚瑤璘與他四目對視,眼裏露出一絲慌亂,咬了咬嘴唇後像下定某種決心似的,說道:“阿客,我心裏好亂,剛剛看到籠子裏的人,我竟有種特别熟悉的感覺,但我敢肯定我不認識他們,這種感覺很奇怪,我說不出爲什麽,你陪我去看看好不好?”說到最後眼中飽含懇求之色。
木歸客還是頭次見她露出如此神情,樣子就像是與同伴走失的小鹿,那種緊張不安的情緒溢于言表。他雖然不能感同身受,但見自己關心的少女黯然失魂,心裏實在不忍,當即握緊她的小手,向看熱鬧的人群外圍走去,這時就聽圈裏面傳來叫嚷聲:“各位看官老爺既然都圍過來了,那就容小的自我介紹一下吧,在下叫丁甲,他是我兄弟丁乙,我們哥倆來自北境的一個小村子,因家鄉受戰禍牽連,迫不得已這才背井離鄉,好在我們均會些雜技,從北境流浪至此一路上賣手藝,靠父老鄉親賞飯吃,曆經千辛萬苦才來到貴寶地。大家現在一定很好奇我爲什麽将活生生的人關在籠子裏吧,其實他們不是人,并非我們的同族,而是在北境犯下滔天罪行的魔族!”
此言一出,衆人盡皆嘩然,人人露出震驚且難以置信的神色。
最外圈的戚瑤璘聞言心頭一震,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四周的嘈雜聲仿佛都變成了蚊鳴。
“原來他們竟是魔族嗎?”
她的心裏發出這個疑問,同時極度不安的感覺迅速傳遍全身。
“大叔,能讓我們進去看看嗎?”木歸客輕碰了一位大漢的胳膊,向他客客氣氣地請求道。
那大漢見是個少年帶着一位小姑娘,想來是兩個孩子想進來湊熱鬧,也沒說什麽,默默讓開一條道。
“謝謝大叔!”
木歸客正要邁步往裏走,就見戚瑤璘神情木讷,正自出神,輕握了一下她的小手,問道:“怎麽了?”
戚瑤璘感到手掌傳來的溫度,立即回過神來,整理了一下情緒,勉強擠出一個微笑,道:“沒事。”
二人來到最内圈,就見那兩名麻衣漢子圍着鐵籠子踱步,他們胸脯拔的高高的,眉飛色舞地說道:“你們一定覺得我們哥倆在蒙騙你們吧,他們明明長的跟人一模一樣,怎麽會是魔呢?”
觀者的氣氛一下被調動起來,齊聲附和:“是啊,這是爲什麽呢?”
那叫丁甲的漢子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不急不徐地道:“其實人與魔在外貌上沒有實質的區别,唯一可以區分兩者的辦法就是看身體構造,大家都知道人的體内是有靈根的,它位于我們的的丹田之中,乃人族修行貯氣的所在。而魔就沒有靈根了,他們背部脊骨上長有一塊紅色的魔骨,與靈根的作用大抵相同,魔骨是魔族用來修煉魔力的載體。魔與人在心性上也有不同,人族注重禮儀與德行,而魔天生殘暴,不明是非,隻懂得打打殺殺,所以他們不過是一群野蠻的畜生!”
圍觀群衆的臉上現出一個“原來如此”的表情,這時有人道:“你既然說魔族人背脊上生有魔骨,這魔骨究竟長什麽樣大夥都沒見過。現在你手上正有三個現成的魔族人,不如讓大夥開開眼界看看他們的魔骨如何?”
衆人紛紛起哄道:“是啊,你說他們是魔族,該證明他們身上是否長有魔骨才對!”
周圍的喧嘩聲不斷傳入戚瑤璘的耳裏,她的心髒像是被人攥緊一樣,一股寒意自足底直湧上背脊,整個身子一下子僵直住了。
戚瑤璘是人魔混血的秘密木歸客已經知曉,他并不關心籠子裏關着的是否魔族,而是一直留意身旁少女臉色的變化,見她神情複雜,料想是受到丁氏兄弟言語的刺激,便想帶她離開這是非之地。
“我們回去吧?”
“不行。”戚瑤璘斷然拒絕道。
木歸客爲之愕然,連他也開始忐忑不安起來。
丁甲神采飛揚地說道:“既然大夥都這麽說了,那在下就滿足大家的願望,現在就看看魔族人的魔骨究竟長什麽樣!”
說到此處,話鋒一轉:“不過小的路經此地,路費已快用盡,底下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走……”
這時有人道:“你放心,我們絕不白看,到時候多多打賞你們!”
丁甲笑道:“好嘞,多謝大夥捧場!”
丁氏兄弟交換個眼色,丁乙走到那個關着魔族男人的籠子前,取出鑰匙将籠門打開,這時丁甲過去一把拉住鎖住魔族男人的鐐铐,将他從籠子裏面生拉硬拽出來。
自被衆人圍觀後,魔族男人始終低着頭,比起丁氏兄弟的虐待與輕視,他似乎更懼怕在衆目睽睽之下展露自己。
丁甲緊緊抓住魔族男人的小臂,将他像個貨品般在衆人面前無死角展示着,不給他留一點尊嚴和隐私。
這時所有人都看到男人的背脊上有一條怵目驚心的刀口,自頸下部起一直延伸到與腰部平齊,中間以黑線縫合,不過仍有些皮肉翻在外面,畫面慘不忍睹,可想他之前受到過多麽非人的虐待,他的脊骨曾被多次以殘忍的手段展示出來。
“跪下!”
丁甲一腳踢在男人的腿窩處,後者支撐不住地跪了下來。
丁乙跟着掏出一把刃口早已發鈍的匕首,觑準縫合男人背脊上刀口的黑線,以刀尖将它一段一段的挑斷,随着黑線的崩開,微合上的傷口最終全部裂了開來,一條白骨嶙峋的長條脊骨赫然暴露在衆人眼前。
他們所言非虛,那條長長的脊骨與普通人的果然不同,脊骨的中段有一小節呈現紅褐色,上面還附着着一層透明的膠狀物,且在輕微幅度的跳動着,像是個小型的畸變心髒。
魔族男人雙膝跪地,腦袋深深低垂,一頭雜亂如枯草的頭發蓋住他的臉,看不清此刻他的表情,但從他微微發抖的身體來看,露骨的疼痛一定使他痛不欲生!
“這就是魔骨啊!”
“真是長見識了!”
圍觀群衆爆發出一陣爆鳴聲,眼前這血腥的場面對他們來說似乎根本不值一提!
戚瑤璘強忍着反胃的不适感,茫然無措地環視周圍的人,他們均是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絲毫不将魔族男人的生命放在眼裏。
這群人将外族的性命視作草芥,甚至拿來當作取樂的工具,這種麻木不仁的狀态令她感到憎惡!
強烈的恨意在小姑娘的心裏萌生!
“各位瞧見了吧,這就是魔骨,現在大夥會區分魔族了吧!”丁乙一手按着魔族男人的頭,一手指着暴露在外的紅色脊骨,大聲嘲弄。
“多謝各位捧場!”丁甲向衆人一抱拳,接着舉起衣服下擺,向衆人走了過去,他的意思在明顯不過了。
大夥紛紛掏出賞錢放在丁甲的衣服裏,當丁甲走到一位青衣男子面前時,對方掏出一錠金子平端在手上。
丁甲盯着他手裏的金子,眼中射出貪婪的光,賠笑道:“大爺,您這是?”
青衣男子嘿嘿笑道:“這男人是魔族不錯,那女人和小孩呢,我要你也證明他們是魔族,隻要你給我看看他們的魔骨,這錠金子就歸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