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瑤璘見他興沖沖地快步出屋,像是遇到什麽大喜事似的。
少頃,趙大叔與一位中年男人聯袂進屋,他們有說有笑,神色間均頗爲喜悅。
戚瑤璘瞧那男人個頭不如趙大叔高大,但長相卻更好看,氣質上斯斯文文的,一副學識淵博的樣子。
男人進門以來臉上一直堆着笑,面相很是和善親切。他注意到堂屋裏的戚瑤璘,對她溫和地笑了笑,算是打過招呼,轉向趙大叔道:“趙大哥,今天家裏來客人啦?”
趙大叔笑呵呵地說道:“這孩子是南邊來的,和朋友去北方投靠親戚,這不天色晚了住處難尋,我就留她在家裏度宿。”
“原來是這樣。”
戚瑤璘出于禮貌,也向男人回以微笑。
這時男人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包交到趙大叔手裏,說道:“趙大哥,這裏面有三支野山參,都是我精心挑選出來的,絕對是上佳之品,你回頭給老爺子煎熬服用,記住把握着火候,不然藥效可要減退。”
趙大叔拿着小包的手有些顫抖,臉上神情複雜,雙眸裏泛着淚光,凝視男人良久,忽然百感交集地說道:“老周啊,你說我該怎麽報答你呢!這人參是何等貴重的東西,你每個月都要給我送上三四支,還不收我一分錢,我這心裏實在過意不去。若沒有你的人參,老頭子說不定都捱不到今天,你是我家的大恩人啊!”
男人擺擺手示意他不必多言,随即寬和一笑道:“趙大哥,我每次來送人參你都要和我說上這些話。咱們自家兄弟,你爹不就是我爹。現在你爹生病了,我這做侄子的能幫上忙,自然要全力以赴。再說幾支人參對我來說不算什麽的,這山裏頭多的是人參,你隻不過是借我的手采回來給老爺子服用,算不得什麽了不起的事情。”
通過他們的對話,戚瑤璘了解到趙大叔并非孤身一人居住,他還有一位年邁的老父親,前兩年患上重病,整個身子都癱了,一直卧床不起,現在就在左邊的房間裏睡覺。
趙大叔是個遠近聞名的大孝子,爲了給父親治病,他幾乎花光了家裏所有的積蓄,請了不少醫術高明的大夫,可始終治不好父親的病。
眼見父親的病情越來越嚴重,有大夫想出個辦法,說給老爺子服用老山參試試。人參可是個好東西,它被譽爲“百草之王”,康健的人服用後可以延年益壽,身患重病的人服用後可愈百疾,奄奄一息的将死之人喝下一口老參湯更能吊住一口活氣,可作續命之用。
趙大叔覺得這個辦法可行,但老山參價格高昂,貧民很難買到,他想到自己的發小兄弟老周是做藥材生意的,時常進山采藥,于是就去請人家幫助。
常言道“醫者仁心”,這做藥材生意的人也不例外。他們同樣看慣了太多的生老病死,大多相信“好人有好報”這一說,所以平時能行善就行善,多積陰德,誰能保證自己将來不會被病痛纏身呢?
老周這人從小心地就善,他之所以幹藥材方面的生意是有原因的。在他很小的時候,母親不幸患上了很嚴重的病,因爲沒錢看病吃藥,很快就與世長辭了。
因爲這個緣故,老周從小就立志當一名大夫,跟過不少有名的大夫後面當過學徒,出師後醫術也是相當了得。
他從醫多年,發現自己的病人多數是窮苦人,盡管他們有錢看病,但卻負擔不起天價的藥費。他想救幫助這些窮苦人,于是就放棄了大夫的職業,改做藥材生意,凡窮苦之人吃不上藥來求他幫忙時,他總會慷慨解囊,即使多名貴珍惜的藥材,隻要他那邊有存貨,都會拿出來以低價賣給這些窮苦人。
當趙大叔上門找他幫忙時,他二話沒說就答應下來。但因爲人參珍貴,好的人參更非人工能夠種植出來的,于是他每次上山采藥時都會密切留意人參的蹤迹。一旦發現有品質極佳的人參,他都會挖出來收藏好,等到月底一并給趙大叔送過去。
趙大叔身患重病的父親在服用了老周送來的人參後竟然奇迹般有所好轉,雖然依舊卧病在床,可氣色大有改善,本來連飯都吃下去的,現在也有了胃口,多少都是能吃進一些的,各方面都在一天天的好起來。
老周是趙大叔父親的救命恩人,作爲孝子的趙大叔能不感激他嗎!
戚瑤璘聽他們提到人參,心念一動,于是就問老周:“周叔叔,我聽人家說人參是大補的藥材,有補養元氣和精血的作用,是真的嗎?”她聽趙大叔稱呼男人“老周”,所以就料定男人姓周。
老周點點頭:“不錯,人參确實有這樣的效用。”
戚瑤璘聞言驚喜交集,又問:“我有個朋友年紀和我一般大,因爲生病導緻身體虛弱,氣血虧空,可以服用人參補養回來嗎?”
老周微微一笑:“當然可以。”
戚瑤璘追問:“周叔叔,請問一支好點的人參需要多少錢才能買到。”
老周想了一下,微笑道:“好一些的要一兩銀子。”
戚瑤璘頓時洩了氣,本來小臉上有些喜色,現在又變得苦下了臉,像個迷茫無助的小鹿。
老周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認真地問道:“小姑娘,你是想給你的朋友買一支人參補補身子嗎?”
戚瑤璘輕輕點頭,神色很是爲難,低低的聲音裏全是失落的情緒。
“可是我沒有錢,買不起那麽貴的藥。”
老周忽然溫柔的一笑,道:“我是做藥材生意的,時常上山采藥。我們這裏的山上倒是生長着不少的人參,姑娘如果有需要的話,下次我來時可以爲姑娘帶上一支。”
“真的嗎?”
戚瑤璘猛然揚起小臉,臉上重現喜色,明亮的眸光毫不吝啬地全部投到老周的臉上,眼裏滿是感激與崇拜,難以置信地問道。
老周笑着點點頭:“隻是好的人參往往生長在深山老林中,蹤迹難以尋覓,并不是一次進山就能挖到的,我每次進山采藥都要曆時七八天,不知姑娘能否等到?”
戚瑤璘聽後又有些失落:“要七八天這麽久嗎?”
木歸客此刻的身體狀況實在太差,戚瑤璘很想盡早治好他,隻要是病都是拖不得的,久病難醫的道理她也懂,對木歸客來說,現在多拖一天就多一分的危險。
她輕輕歎了口氣,再次情緒低落起來,躊躇片刻後忽地靈機一動,便問:“周叔叔,你能帶我一道上山嗎?我想親自去山裏爲我的朋友采挖人參,隻要一挖到人參,我立刻就帶回來給他服用。”
趙大叔這時道:“戚姑娘,如果你急着要拿人參給你朋友補身子的話,我這裏正好有三支,你拿去一支先用着吧。”
“那怎麽行!趙大叔,你的人參是給趙爺爺治病的,我絕對不能拿!”戚瑤璘又望向老周,一臉懇切地請求道,“周叔叔,你能帶我一起上山采藥嗎?你放心,我一定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老周道:“山路崎岖難走,我怕你堅持不下來的。”
戚瑤璘立即拍着胸脯,非常自信地說道:“山路我能走的來的,我從小就在山上長大,走慣了山路的。”
老周見她自信滿滿,也不忍拂了小姑娘的心意,便答應下來:“既然如此,那好吧!我明天就打算進山采藥,你今晚準備準備,明早我來接你。”其實他剛從山上采藥回來,本想休息一段時日,此時見小姑娘求藥心切,臨時動了翌日采藥的打算。
戚瑤璘見他答應了,終于笑逐顔開,連連鞠躬道謝。
送走老周後,戚瑤璘回到房間坐在榻上看顧木歸客。
木歸客已經昏迷一天了,除了中午的時候喝下一碗藥,其他水米未沾,這樣下去身體隻會越來越糟。
此時他的燒已退去大半,臉色也沒早上送醫時那麽差,可是因爲體内的水分随着汗液不斷的排出,本來溫潤的嘴唇此刻卻幹裂的不像樣子。
本來一位意氣風發的少年郎,現在卻被病痛折磨的不成人樣,委實令人唏噓不已,感歎凡人生命的脆弱。
戚瑤璘看着他現在的樣子,心裏既焦急又心疼,眼淚汪汪的,難以掩飾内心的悲傷。
她拿來水壺,用食指蘸了點水,輕輕抹在木歸客幹裂的嘴唇上,又輕輕柔柔地撥開木歸客的嘴巴,生怕他喝不進去水,就一滴一滴的将水滴入他的口腔裏。
她照顧人的樣子實在是悉心體貼,無微不至,簡直不像這個年紀該有的做派。
她懂事的讓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