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樓靠近大門的飯桌前端坐着一人,那人一襲白衣如雪,襯得本就白皙的皮膚更加優越。他的五官生得既美又豔,像是玉匠精心雕琢的,不施粉黛下,更加的清麗脫俗,猶如月中仙子。
他正在用餐,他吃飯的樣子也很好看,很端莊優雅。他吃得很慢,動作很輕,夾一塊菜送入嘴裏,接着細嚼慢咽,再喝一口酒,任由食物順着喉嚨滑入腹裏。
一樓用餐的人并不多,但隻要是現在正在一樓的客人都會向白衣男人那邊多看兩眼,因爲他們從未見過生得如此漂亮的人。
這時門外有很多人簇擁着一位身着錦衣華服的青年公子哥走了進來。
那公子剛一進門,酒樓裏的夥計屁颠屁颠地就跑了過來,殷勤地就像條哈巴狗,滿臉挂着笑道:“少城主,二樓雅間已給您預備好,請随我來。”
這青年公子是琅嬛城城守的大公子,當地人都管他叫“少城主”。此人從小錦衣玉食,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養成了一身的壞毛病。成年後,又遊手好閑,整天帶着仆從在城裏面閑逛,不是尋花問柳,就是惹事生非,是當地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青年公子點點頭,本來是要跟着夥計上樓的,但他的眼角餘光此時卻注意到靠近大門位置正在用餐的白衣人。
青年公子一怔,拉住夥計,指着那白衣人就問:“夥計,這是哪家的小姐?”
夥計搖搖頭:“第一次來,不清楚。”
青年公子啧啧稱奇:“世間竟有如此尤物!”說罷走到白衣人的桌前,面對他坐下。
“敢問姑娘芳名?”青年公子嘴上挂着輕浮至極的笑,十足的浪蕩公子無疑。
白衣人依舊自顧自吃着菜,并沒有擡頭看對方,但他緩緩張開檀口,淡淡地說道:“我是個男人。”
青年公子聞言一愣,但很快他又露出淫蕩的笑容:“那敢問公子……哼哼……芳名?”
白衣人道:“在下姓左名椋字子木。”
“哦!”青年公子眉開眼笑,色眯眯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左椋的全身,道,“原來是左公子,失敬失敬。左公子獨自飲酒可寂寞嗎?”
左椋幽幽地道:“我向來喜歡獨自一人喝酒。”
青年公子點點頭:“原來是這樣。左公子,你可認識我嗎?”
左椋眉頭一皺:“你我萍水相逢,我怎麽會認識你。”
青年公子微微一笑,頗有自信地說道:“也是,我來做個自我介紹吧,我是琅嬛城城守的長子——息淩風!”
左椋面無表情地道:“城守的兒子啊,那麽你在當地一定很有名頭喽。”
息淩風洋洋得意地說道:“很有名不至于,隻是這條街上的人沒有不認識我的罷了!”
左椋點點頭:“挺好。”
息淩風啞然失笑:“左公子可否賞臉,屈尊随我到二樓雅間飲酒作樂呢?”
左椋搖搖頭:“不了,吃完我就走。”
息淩風眉頭一挑,伸出手就往左椋的手臂上抓去,一臉淫笑地道:“左公子何必着急走呢?本公子請客,請你吃這鳳來樓最好的酒菜!”
左椋瞥了一眼息淩風抓着自己的手,冷冰冰地說道:“放開。”
息淩風嬉皮笑臉地道:“左公子,你又不是個大姑娘,怎麽不讓人碰呢?”
左椋擡起臉,冰冷的目光投在息淩風的臉上,談笑一聲道:“息公子,你知道死亡是什麽滋味嗎?”
息淩風也不知是沒有聽清左椋的話,還是聽清了在裝傻充愣,臉上表情大是茫然,蹙起眉頭問道:“你說什麽?”
左椋從容地一笑,眼神中現出些許不屬于他這個年紀的滄桑:“我問你是否知道死亡是什麽滋味?”
息淩風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幹笑兩聲道:“我一個大活人怎麽會知道死亡是什麽滋味!”
他轉向侍立在身後的仆從問道:“你們知道死亡是什麽滋味嗎?”
仆從們紛紛搖頭:“不曉得。”
息淩風這回笑得很自然,很灑脫:“他們也不知道,我想活人都不知道。左兄,莫非你知道?”
左椋蒼白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他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息淩風來了興趣,當即問道:“你說說看,我洗耳恭聽。”
左椋漆黑的眼眸裏閃過一絲憂郁,隻聽他淡淡地說道:“隻要是活着的人都畏懼死亡,其實他們畏懼的并不是死亡本身,而是畏懼失去,畏懼失去親人,失去朋友,失去自己辛苦賺來的财富,失去在這個世界上繼續存在下去的權利。所有人都畏懼死亡,我也不例外。”
”死亡其實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死亡一開始你會有短暫的恍惚,接着你就會發現自己好像墜入了某種漆黑無比的深淵中,腦子裏面一片空白,接着就是靈魂被某種強大的力量抽出體外。這時候你會感到無比的空虛,看着自己的屍體躺在地上,你不知道何去何從,你的腦海中會浮現一條道路,你茫然無措地去尋找這條道路,若是你能找到這條路,那麽會是幸運的,因爲你要徹底離開這個世界了,但如果你找不到,接下來等待你的就是漫長無比的痛苦和空虛,它們一點點的消磨你的人性,使你變得麻木不仁,不再有絲毫的感情。”
息淩風有些錯愕:“莫非左兄是個死人?若非這樣,左兄又怎麽會将死亡的滋味說得如此的詳細,我差點就相信了呢。”
左椋淡然一笑,眸光幽怨地注視着他:“息公子是不相信嗎?”
息淩風搖搖頭:“我當然不相信。”
左椋卻點點頭:“息兄問我是否是個死人,我的答案是‘不是’。”
息淩風暢快地笑道:“我看左兄也不像個死人!”
左椋又搖了搖頭:“我現在雖然不是個死人,但我卻是個從死亡中回來的人。”
息淩風臉色一凝:“從死亡中回來的人?”
左椋想了想道:“你可以理解爲起死回生。”
息淩風有些不相信,幹笑道:“左兄真會開玩笑。”
左椋微微一笑:“你以爲我在和你開玩笑?”
左椋本就漂亮的五官在他微笑下更顯得傾國傾城,息淩風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左椋美麗的臉上,不禁看得癡了,木讷讷地道:“是……是的。”
左椋同樣瞧着他的模樣,再次勾唇笑了,這次笑得更加的妩媚妖豔,就連息淩風身後的那些仆人們都看呆了。
“息兄,你想嘗試一下死亡的滋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