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具天師的骸骨就躺在四面旗幡的附近,地上稀稀落落的還散着四面旗幡。
屍骸身上套着的玄色衣裳多數已經破爛不堪,通過衣服上的破洞依稀可以看到骨骸上遺留下來的傷痕。由此可見,他們生前是經曆了一場多麽慘烈的惡戰。
木歸客注目向地上的天師遺骸,不由得肅然起敬,心生哀傷,當即雙手合十,虔誠地拜了三拜。
他身爲天師之後,在遇到同門德高望重的前輩先人時,本該行跪拜的大禮。眼前的九位天師前輩乃是二百年前封印邪魂左椋的大英雄,是整個天師門中的楷模,更應該受此大禮。隻是現在身處特殊環境,有諸多不便,隻得草草地拜了幾拜。禮儀雖然簡單,可尊敬之心尤爲濃厚。
蕭仲景擡頭凝視着左椋的屍骨,冷笑道:“這就是左椋?我還以爲他生着三頭六臂,是個了不得的怪物呢,看起來真是再普通沒有了。我們來到大殿多時,怎也不見他抛頭露面,想必是怕了我們了。”
黃先生忙道:“蕭先生,千萬不可掉以輕心。”
蕭仲景認真地點點頭,對他道:“你那個銅椁該派上用場了吧?”
黃先生從容笑道:“隻要将左椋的屍骨裝入我的銅椁中,憑借裏面的符咒法文的引導,他的魂魄自然也會進入椁裏。到時候我再将此椁沉入南海之中,叫它受陰墟海蝕的摧折,不消三日,左椋自會魂飛魄散,化爲雲煙,不複存矣!”
左椋生前修行邪術妖法,已達到大成境界,死後陰魂得以不滅,魂魄遊離于陰陽兩界,又靠吸食活人心血與月華之氣輔助修煉,早已超脫生死的範疇,達到靈魂永生的狀态,這就比那些普通的鬼魂要厲害太多太多了。
修行者憑借強大的功力對付左椋,隻能起到鎮壓的作用,卻不能讓他魂飛魄散,除非他主動散功,否則手段再強硬也無濟于事。
要想徹底鏟除左椋也并非一點辦法都沒有,其中一個最簡單可行的方法就是要用可以吸食魂魄陰氣的法器将他的魂魄收容進去,靠法器的特性來一點點的消蝕魂魄中蘊藏的力量與修爲,最後将他完全消解。
黃先生采集自海底的陰銅鑄造成的銅椁正是有這樣特性的法器。
“事不宜遲,咱們現在就動手吧!”
蕭仲景拔出鐵劍,正要去斬斷索鏈,這時木歸客上前阻止道:“前輩切不可斬斷索鏈。”
蕭仲景疑惑地望向他,問:“爲何?”
木歸客解釋道:“此陣名爲‘乾元四方’,是‘乾坤八方大陣’的一個演化,以諸天真氣爲封印法陣的首要力量支柱,四方正氣爲輔助力量。縛住左椋頸子的那條索鏈直通大殿橫梁,梁上應該還有一面旗幡用來引接諸天真氣。束縛住左椋手腳的索鏈連接東南西北四個方位的旗幡,這四面旗幡是用來引接四方正氣的。若其中任意一條索鏈斷裂,陣法立即告破,左椋的屍骨立刻就能自由活動。經過二百年的光陰消磨,這座封印陣法早已陳舊,不能完整的接引真氣,所以力量大大削弱,緻使封印松動。即使這樣,左椋的屍骨暫時也不能沖破封印,它現在隻能以靈魂的狀态遊離人間,隻要我們心智不亂,不受他精神上的蠱惑,他倒也奈何不了我們。”
蕭仲景聽了他的一番解釋,不由得蹙眉深思:“既然不斬斷鎖鏈,又如何将左椋的屍骨放進銅椁裏?”
木歸客微微一笑:“也不是不能斬斷,在斬斷鐵鏈之前我要布施一個術法,叫左椋的屍身自己主動走入銅椁裏面。”
“哦?”蕭仲景聽他說的有趣,當下來了興緻,便道:“那我就等着看你表演了。”
木歸客從容自若地點點頭,拔出鐵劍,走到左椋的屍骨下方,縱身躍起,對準左椋的腳掌,揮劍斬下一根小趾趾骨。他輕飄飄地平穩落地,還劍入匣,舉着左椋的指骨走到蕭黃二人面前。
“木小友,你切下左椋的趾骨是要做什麽?”黃先生好奇地問道。
木歸客神秘一笑:“黃先生,還請你打開銅椁,并将它豎立起來,接着看我表演一個戲法吧。”
黃先生依照吩咐揭開銅椁的蓋子,雙手托着人形銅椁的頭部,将它直立起來,接着饒有興緻地靜觀木歸客接下來的表演。
木歸客取下随身攜帶的一隻小布包,裏面盛裝着一些天師必需的物品,從中取出若幹張符紙、一根桃樹枝和幾根紅線放在地上,旋又将布包收了起來。
他拿起幾張符紙三下五除二的折成一個小紙人,又将左椋的趾骨掰成兩半,一半插入紙人的折縫裏,一半用紅線系在桃枝上。他又拿起一條紅線,一端拴在紙人的脖子上面,一端一直延伸到銅椁裏面。
他再次拿起一張空白的黃符,咬破手指,用指尖血在符紙上寫下“左椋左子木”五個歪歪扭扭的紅字。他以食中二指夾住這張黃符,對準人形銅椁的頭部飛祭出去,黃符不偏不倚地貼在了銅椁内側。
他正專心緻志布施術法的時候,左椋的屍骨那邊突然傳來異響。
三人齊齊往那邊看去,隻見懸挂着的左椋屍骨竟輕微的搖晃起來,這聲音就好像是從他的四肢百骸中發出來的一樣,骨骼間相互摩擦,吱吱作響不斷。
蕭仲景踏前一步,抖擻精神道:“看來左椋要出來了。”
黃先生聞言往後退了兩步,躲到蕭仲景的身後。木歸客則拿起地上還未使用的道具,護在剛剛折好的小紙人前面。
左椋的屍骨頭頂中突然冒出一縷青煙,煙霧在半空中散開,其中好像有一個人影若隐若現。
蕭仲景等三人死死盯住那團青煙,待到煙霧全部散開,隻見一位身着紫袍的青年男人浮現在屍骨的頭頂。
紫衣男人很年輕,看樣子也就三十歲不到的年紀。相貌十分英俊,骨骼有質的臉龐猶如刀削,清朗秀氣的面孔猶如妙筆生花。眉如黛瓦,鼻挺似山,一雙丹鳳眼顧盼生輝。烏黑發亮的長發披散在腦後,猶如綢帶一般。
他的身材颀長,外貌清瘦,周身上下骨感極佳。他就這樣飄浮在淡淡的青煙中,仙氣十足,說不出的灑脫與從容。
很難相信這樣一位容貌甚偉的青年公子,竟是二百年前作惡多端,如今以鬼魂之姿爲禍人間的大魔頭——左椋左子木。
三人瞧着他這幅模樣,均看得呆住了。在場的三人無一人能有這般英俊潇灑的容貌,更無一人有這清麗脫俗的氣質。
蕭仲景其實長得很俊俏,隻不過人過中年,臉上增添了歲月的痕迹,看上去十分滄桑,但總體看來頗爲英武。木歸客是個翩翩少年郎,容貌尚未定型,但骨相擺在那裏,成年後定然是位不可多得的俊俏公子,隻是現在還比不上紫衣男人。黃先生就不用說了,黃狼成精,活脫脫一個肺痨鬼的模樣,長得不能說醜,隻能說十分的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