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幅情景詭異駭人,已是戚瑤璘生平前所未見的大奇事。
十一隻黃鼠狼神采飛揚,各個挺昂首胸,得意洋洋,走路的姿勢與人沒有絲毫差異。
戚瑤璘瞧得目瞪口呆,惴惴道:“這群黃鼠狼成精了吧。”
木歸客正色道:“就算沒成精,也不遠了。剛剛我們聽到的唢呐聲是它們嘴裏發出來的,音調詭秘,其中潛藏着攝人心神的迷術。”
戚瑤璘捂着耳朵,聽不太清他說得話。剛想松開耳朵,一陣陰風就将那唢呐聲送了過來。
音調緩徐低迷,宛如癡女在耳畔低語,淺淺輕吟。突然音調高漲快急,又如女人盡情發洩情欲時的呼喘,令人亢奮不安!
戚瑤璘心神一蕩,急忙重新捂住耳朵,身體已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臉上不覺現出一抹紅暈。
十隻黃鼠狼擡着椅子,唱着跳着,悠悠蕩蕩地走了過來,很快就從林外走到東街上。
二人站在一家店鋪門口,面色凝重地瞧着它們招搖過市。
十隻黃鼠狼走得很快很急,俄頃就到了二人的眼前。
借着燈籠的朦胧光亮,戚瑤璘看到端坐在木椅上的黃鼠狼,竟是那樣的端莊娴雅,好像一位大家閨秀。它神态妩媚,媚眼如絲,有種成熟女人的風情萬種。
纖細嬌小的身材,色澤光亮的皮毛,無處不顯出這隻黃鼠狼的高貴美麗。
它若是一個人,那定然是位美女。
它悠悠轉過臉,一張鼠臉竟比狐媚還要迷人。一雙眼睛明亮水柔,幽幽怨怨地望向戚瑤璘,竟含風情萬種。
秋波暗送,俨然是一位婷婷少女深情款款地望着情郎。
戚瑤璘與它的眼睛四目相對,隻覺得天旋地轉,想移開視線卻做不到了。
雙手不由自主地離開耳朵,高亢的唢呐聲再次沖入耳裏,震得她心神激蕩。
音迷魂,眼勾人。好像有一隻無形的手,牽住她的手,慢慢向着那隻美麗的黃鼠狼走去。
她眼裏所見,再次變爲十名紅衣人擡着一張雲床。
雲床外罩的紅紗帳被一隻纖細雪白的小手輕輕撩起,一位披着白雪一般的薄紗少女出現在眼前。
床上那位面容姣好的少女仿佛去骨之軀,曼妙絕倫的身子,柔柔弱弱地依靠在床頭。她明眸皓齒,笑顔如盛開的桃花,既美且魅。
“妹妹來呀,姐姐帶你去玩。”
少女伸出皓腕,輕輕招手,音如夢呓,勾人心魂。
戚瑤璘心神恍惚,直勾勾地盯着雲床上的少女,幽幽地答應道:“好……好!”
她身子好像失去了重量,輕飄飄地往前走去。
身着紅紗輕衣的柔美少女,伸出纖纖玉手,向你招手,喚你過去。無論你是男人,還是女人,恐怕都很難拒絕。
男人看到一位漂亮女孩,當然是想到近處一睹芳容,與她傾訴心腸。
女人更多的則是羨慕之意,想與比自己漂亮的女人親近,以這種方式,使自己内心滿足、安慰。
戚瑤璘身不由主地往前走去。她心裏很清楚那個大姐姐并不是人,可整個人卻像被勾了魂,身子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紅紗少女掩面咯咯嬌笑,聲音如銀鈴兒般清脆動聽。
少女嬌聲道:“妹妹,到姐姐這裏來玩。”聲音婉轉,泠然如琴音悠揚。
戚瑤璘心神一蕩,目光渙散,幽幽地道:“姐姐,你的聲音好好聽。”
她說着,腳已邁出。
一步。
兩步。
待到第三步邁出時,手腕突然被人抓住。
平地裏一個聲音響起:“心若冰清,天塌不驚。萬變猶定,神怡氣靜。塵垢不沾,俗相不染。虛空甯宓,混然無物……”
少年朗聲唱着,聲音高亢,直沖雲霄。唢呐聲全部被蓋了過去,好像仙鶴在群雞中唳鳴,将雞啼聲沖破。
聲音浩氣縱橫,于天地間蕩然回轉。
第一個“心”字沖口而出時,那十位紅衣人的身軀都是一震,頭前吹唢呐的兩個人突然大叫一聲,七孔流血,撲倒在地。
他們身子剛一沾地,随即化爲兩隻翻眼而死的黃鼠狼。
擡着雲床的四人撒開床杆,捂住雙耳,臉上五官扭曲,痛苦不堪。
大雲床“噗通”一聲落在地上,支撐紅帳的四根架子劇烈搖晃,其中一根應聲折斷,一腳紅帳陡然塌落。
床上的女人臉現痛苦之色,捂住耳朵,伏在床沿,不停地喘息。
“天塌不驚”四個字直沖入戚瑤璘耳中,她隻覺胸口中有股濁氣,連忙吐出。濁氣吐盡,身子瞬間能夠自由動彈,心神也慢慢安定下來。
木歸客緊緊拉着她的手,在她身旁朗聲唱着一首名爲“清心訣”的道歌。
戚瑤璘癡癡地望向身旁近在咫尺的的少年,隻見他氣宇軒昂,一臉正氣凜然。
她心裏油然生出一股暖意,一張俏麗的小臉上慢慢浮上一抹桃紅。
突然一陣凄厲的叫聲響起,聲音嘔啞嘲哳,如鬼音魅語,難聽刺耳。
戚瑤璘聞聲心下栗六,轉臉望去,就見大街上躺着十隻翻着白眼,口吐白沫的黃鼠狼,看樣子全部已死。
十具屍體圍着的中央,躺着一張木椅。一隻皮毛油亮的黃鼠狼伏在地上,神情痛苦,雙爪捂住耳朵,它的眼中滿是幽怨凄涼,口中嘤嘤作響,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木歸客的聲音戛然而止,身子突然躍向街心,他的手中已多了一柄桃木劍,陡地一劍刺出,刺向母黃鼠狼的額心。
雖是木劍,但這一劍去勢淩厲,破空之聲虎虎有威。
他的身子掠在空中,猶如一隻振翅鴻鹄,姿勢美妙,英氣勃勃。
這是戚瑤璘第一次看他出劍刺敵,他身法之快,劍招之淩厲,絲毫不輸江湖上一等一的劍客,不由得在心裏爲他喝了聲彩。
戚瑤璘在荩鸾長大,居所靠近納虛宗。她時常能看到納虛門人在雲霧缭繞的山巅練習劍術,人人都是劍術超絕。她雖于劍道一竅不通,但自幼耳濡目染,對劍法的好壞還是能分辨出個大概的。
木劍轉瞬間刺到。
伏于地上的母黃鼠狼見劍刺到,并不躲閃,轉了個身子,臀部朝向木歸客。
一股黃色的氣體從它的屁股裏噴了出來,直直射向木歸客的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