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鸾鳳并沒有說出過他想要聽童遠彈琴的話語。但以莫無名對她的了解,又怎會不知道她的心意。替她說出心意來,也是爲解童遠的窘境。
“噢,對了!小家夥,你可會彈琴?”說起了這彈琴之事,李鸾鳳忽然就正經了許多。不僅臉上的調笑之色散去了大半,就連說話的語氣也“成熟”了一些,不再那麽孩裏孩氣的了。
“彈琴?”這本是一根解困的稻草,童遠大可順勢的再去撥弄兩下那幾根金屬絲線。但剛才他撥弄了那琴弦後的體驗卻并不是太妙。那種心煩意亂的感覺,此刻他回想起來,還有些心生忌憚,于是的就有些遲疑。
這時的李鸾鳳,忽然的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一下的善解人意了起來。隻是看了一眼童遠那遲疑的臉色,竟是就秒懂了童遠的所想,極溫柔的安慰他道:“小家夥不用多慮。你隻管撥動那琴弦,姐姐我保證不會再讓你心境紊亂的。”
童遠一下被她說中了心事,又聽她語氣溫柔,半信半疑之間,還是決定了再試它一試。反正隻是擾亂些心境,也并沒有什麽太過嚴重的後果。
“咚咚咚~”又是三根琴弦顫動,三個音符清脆有力,餘音不斷。這一次童遠在撥動琴弦之前就已經是做足了準備,又在撥動琴弦之時分外的專注,想要從中找出些什麽奧妙。
那三個音符初響起時悅耳動聽。隻是一息之後,餘音互擾,三個音符就混做了一團,開始顯得雜亂無章了起來,讓所聽之人頓時的感到心煩意躁起來。也就在這時,李鸾鳳輕盈的上前了一步,隻伸出了右手的食指來,用指背輕撫了一根琴弦,一聲極純的音符便是響起,不僅悅耳至極,細聽之下,竟沒有一絲的雜音。
而這一聲新音響起後,瞬間的便是融入到了之前那混雜的音符之中,像是一陣沖擊波般的,将之激蕩抵消了大半,剩下的餘音便是透徹了起來,不再含混不清而雜亂無章了。更使得聽者頓生愉悅,将之前的那抹煩躁之意,也散得無影無蹤了去。
更妙的是,李鸾鳳明明隻是看起來随意的一撫琴弦,那根琴弦卻是在發出了音符後的不久,就即停止了顫動。相應的,也就不會再産生多餘的顫音了。不像童遠的那般,在撥動了琴弦後,琴弦始終顫動不止,餘音也就連綿不盡,還因顫動的變化,而使餘音有所漸變。這也正是童遠在撥動琴弦時,最初音色悅耳,到了後來就開始含混難聽起來的兩個最主要的原因之一。
“厲害!”童遠發自内心的脫口而出,心中盡是拜服之意。
李鸾鳳被他誠心誠意的一聲稱贊,卻是并沒有顯出如何的得意,隻是微微一笑的說了聲:“再來?”
童遠見她面露自信之色,心中也是來了興趣,心想着“再來就再來”,伸手過去時,卻是玩了個花的。
仗着掌大指長,隻見他将手掌大大的撐開來,又用大拇指與無名指同時的勾住了琴上七弦兩側最外的兩根琴弦,再一撥之下随即收手。頓時的,兩聲清脆悅耳之音響起。
李鸾鳳見童遠胡打亂撞的,竟然不自知的使出了一式撫琴的指法。雖然看着甚是生疏粗魯,但勝在他心神之力強大,指法縱有不對之處,亦能發出極好的音色來。
隻是他不懂切音,就仍是不能絕斷弦顫餘音生。若是在空曠之地也就罷了,在這略顯狹小的空間裏,就必定會生出令人厭煩的餘音來。
不等環繞在房間裏的音色變質,李鸾鳳提早了半刻撥弦。那音剛出,便是迅速的融入到了前音之中,在那音色即将變壞之前,将音色轉了一個調兒,變作了另一個好聽的音色。而她這次也沒有進行切音,撥動的那根琴弦依然是餘音不斷。
妙就妙在這裏,三根琴弦的餘音持續而出,但在一番複雜的抵消合流之後,最後所産生的音色竟與之前的那個音色十分接近,毫不違和。如此一來,這聲悠悠長長的音符,就宛若一溪流水般,既悅耳動聽,又持久不息。
童遠被這一聲美妙之音所陶醉,倒是忘卻了再去撥動琴弦。其實,即使他不曾忘卻,也不願再去撥動了,此音太妙,他舍不得将之打亂掉。
童遠陶醉在妙音之中,一旁許久沒有言語了的莫無名,也微微的點着頭,心中暗想着:“這個死丫頭,琴技倒是越來越玄妙了,隻怕昔日的老師也早被她所超越了吧。”
正想及此,莫無名忽的心中一動。轉眼去看李鸾鳳時,見她正也陶醉于這音韻之中,半遮了眼睑,長睫閃爍,滿面的嬌俏之色,顯是十分的愉悅。心中的那個念頭便是更加的确定了幾分。
“鸾鳳,你看這個小家夥的天賦怎樣?”
此時音韻漸消,李鸾鳳也從那迷離之色中歸複而回。忽聽得莫無名這般問起,一時也沒有多想,隻是順口的答道:“小家夥天賦驚人,隻是于音律之上……”剩下的半句卻是沒有說出來。
莫無名本來信心滿滿,但聽她這一言,那滿滿的信心頓時就減去了三分。他于音律上的天賦,比之常人也好不了多少,與李鸾鳳就更無法比拟了。本以爲童遠在心神上的天賦如此驚人,即使在音律上有所欠缺,也能在此道上有所成就。如此一來,鸾鳳也就會甘心收童遠爲徒,他也就能順理成章的将童遠收爲己用。但李鸾鳳的後半句話都不願說出口來,可見童遠在音律上的天賦,就不僅僅隻是有所欠缺,而是欠缺的有些太多了。
可即便如此,莫無名也不可能就此罷了。于是又試探性的問了她一句:“終不能成?”
李鸾鳳微微的搖了搖頭,也頗有些憾色的道:“一番努力之下,或有小成。但也僅限于此了。”
這樣的回答在莫無名聽來并不驚訝,甚至還有些高于他的預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