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管家從黃包車裏下來，匆匆地迎上去，對蘇錦煙說道：“錦煙小姐，幸好你還在，要不然……老爺他怕是不行了，你能不能見他最後一面？”
蘇錦煙說道：“他現在在哪裏？”
“鄭公館。”
“那走吧！”蘇錦煙上了車，對管家說道，“上車。”
鄭管家連忙坐上副駕駛，對蘇錦煙說道：“多謝錦煙小姐。”
“聽說你們把許多産業都賣了？”蘇錦煙問。
“前段時間少爺聽信了淩琳那女人的讒言，投資了一些不靠譜的生意，虧得血本無歸。爲了填補這個窟窿，隻能把家産賣了，安撫受連累的人。”
“鄭秋翊不适合做生意。其實以鄭家的産業，隻要他不沾不該沾的東西，就算不做生意，這輩子也衣食無憂。”
“少爺也想重振鄭家。”
蘇錦煙不再說什麽。
重振鄭家不是靠嘴上說說的，也不是靠空想的。鄭秋翊連生意場上的規矩都不懂，又拉不下臉面去找客源，最重要的是還不懂得用人。如果這樣的人能重振鄭家，那他怕是要摔許多跟頭，吃許多虧才行。
鄭公館。蘇錦煙剛踏進大門，從裏面傳出痛哭的聲音。她連忙小跑幾步，往傳出聲音的房間跑去。
鄭老爺躺在床上，看着門口方向，在看見蘇錦煙時，朝她伸出手掌：“煙煙……煙……過來……”
蘇錦煙大步走過去，看着面如枯槁的老人，鼻腔酸澀：“鄭叔，我來了。”
“秋翊無福，錯過了這麽好的姑娘。不過，你這麽好，他的确配不上你。鄭家欠你極多，我沒臉再要求什麽，隻求你……留下鄭家的這根苗。”
“鄭叔，我不懂你的意思，難道你覺得我會對鄭家不利？”蘇錦煙蹙眉。
鄭老爺搖頭，抓着她的手腕：“不……不……是求你，有你護着，他還能活着。要不然憑他那腦子，隻怕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鄭叔，說實話，我并沒有這個義務。”
“如果，我把鄭家餘下的财産都給你呢？”
“老爺……”鄭夫人震驚地看着鄭老爺。
正在掩面痛哭的姨太太們也是一副活見鬼的樣子。
鄭秋翊紅了眼眶，看着鄭老爺，卻沒有說什麽。
他現在沒資格說什麽。
最近連番受到打擊，他已經不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大少爺了。他非常清楚自己的斤兩，也懂得了他爹的良苦用心。
“鄭叔，你們還有一大家子人，要是把鄭家的産業都交出來，他們怎麽辦？我當沒有聽見，你也别再說了。”
“如果鄭家分家，我願意把屬于我的那份交給你做軍需，這樣可以教我做生意嗎？”鄭秋翊沉聲問道。
蘇錦煙蹙眉，打量着鄭秋翊：“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以鄭家現在的家産，隻要你們别做太敗家的事情，這輩子是衣食無憂的。”
“可是，我不想認輸。”鄭秋翊喃喃地說道，“我很後悔。以前的我太自以爲是，辜負我爹的栽培，辜負了你的用心。我現在想彌補，可以嗎？”
蘇錦煙在猶豫。
鄭秋翊是鄭家的獨子，鄭家的産業有八成是留給他的，剩下的兩成才會分給鄭家各分支的族人。另外，那些姨太太沒人護着，多半也會離開鄭家。
“你想梁家軍赢， 而梁家軍需要軍需，需要物資，需要錢。我現在把鄭家拱手相讓，你能在最短的時間内湊齊一筆物資送到前線。據我所知，梁家軍現在非常缺錢，有了這筆錢，他們才能買到更好的武器。我這樣也算是雪中送炭了。”
“你隻是想跟着我學做生意？”蘇錦煙問，“鄭家的家産可不少，真的要送給我？”
“是。”
鄭老爺看着鄭秋翊和蘇錦煙達成協議，終于放心地閉上了眼睛。在最後那一刻，他是笑着離開的。他明白自己最放心不下的兒子終于開竅了。
蘇錦煙有經商頭腦，跟着她做生意，隻要認真聽勸，肯定會脫胎換骨。最重要的是她的靠山是梁家軍，而梁家軍的前景不可限量。鄭家主動獻出家産，也是投誠的一種表示。等梁家軍勝利了，鄭家總能沾點福運。
鄭夫人抱着鄭老爺痛哭起來：“老爺……老爺啊……”
蘇錦煙一時感傷，朝着鄭老爺深深地鞠躬，說道：“鄭叔，一路走好。”
她從小沒了爹娘，在鄭家長大，鄭老爺充當了她一段時間的精神依靠。他也是她生意場上的啓蒙恩師，帶着她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剛才他們提出那樣誘人的條件，她沒有拒絕的理由。第一她的确需要大量的錢，鄭家的家産不是小數目，對梁家軍有大用。第二鄭老爺對她有恩，不管他的這份恩情裏有幾分真心幾分利用幾分權衡利弊，她得到好處是事實。因此，無論從利益出發還是從情義出發，她都得答應這個條件。
她不能保證教會鄭秋翊做生意，但是保住他的小命總是容易的。
鄭家接下來要操持鄭老爺的身後事，蘇錦煙給鄭秋翊留了十天的假期，讓他處理好這裏的事情再去找她，她會從頭開始教他做生意。
“你能留下來嗎？”鄭秋翊問道，“我爹這麽疼你，把你當女兒一般看待。如今他沒了，要是你能留下來操持，他肯定會很開心的。”
“不了。”蘇錦煙說道，“我終究不姓鄭。要是被别人看見了，怕是要引起不必要的誤會。鄭叔下葬那天，我會來送他最後一程的，以客人的身份，與其他親朋好友一起。另外，雖然剛才有許多人聽見了鄭叔的遺言，但是你想順利分家沒有那麽容易。你自己看着處理好。”
蘇錦煙走後，鄭夫人走過來說道：“你真的要把家産給那個女人？你爹病糊塗了，腦子不清楚，你怎麽跟着糊塗？聽娘的，不要給，咱們留着家産照樣可以吃香的喝辣的，你也不用辛苦出去幹活。”
“娘，我已經決定了。”鄭秋翊說道，“這是我最後的機會，讓我活得有尊嚴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