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老太監沒有再出現,之後與他們接觸的都是那個年輕的太監。
她問溫時佑,溫時佑說老太監喝多了酒,摔進糞池裏淹死了。現在的管事是李公公,也就是那個年輕的太監。
蘇錦煙發現就算偷懶,李公公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她激動地告訴溫時佑,讓他别那麽死心眼,反正他們也不會盯着他們。
溫時佑看着在冬雪中凍得臉頰紅彤彤的,眼睛卻清澈明亮的女子,心裏的陰霾驅散了些。
他倒要瞧瞧她這樣的天真能維持到什麽時候。如果哪天她産生了背叛他的心思,他會毫不猶豫把她塞進恭桶裏,讓她臭個徹底。
雪越下越大。他們穿得單薄,很快便被凍僵了。
蘇錦煙抓着溫時佑的手,在他手心裏呼着熱氣。然而,她也太冷了。她的眼睫毛上都是雪花,垂眸的時候不停顫抖着,好不可憐。
她的手腫得像饅頭。
“你閉上眼睛。”蘇錦煙說道。
溫時佑聽話地閉上。
接着,他的手鑽進了一個非常溫暖的地方,而且那裏還軟軟的。
溫時佑一激靈,想要抽出手掌。
蘇錦煙抓住他,羞澀地說道:“你别亂動,很快就暖和了。”
“你不冷嗎?”
“我冷啊!可是,與其兩個人冷,還不如一個人冷,這樣還賺了一個人。”蘇錦煙說道,“夫君,你說咱們是不是要死在陳國皇城?我不怕死,但是每天這樣提心吊膽,我害怕。”
——啊,好想吃肉啊!
——如果非要死,也想當個飽死鬼。
當天晚上,他們吃上了肉菜。
蘇錦煙看見肉菜,看李公公的眼神變得灼熱了些。
李公公被她吓了一跳,看向旁邊的溫時佑。
溫時佑示意,後者立馬退下了。
“夫君,我發現了……”
溫時佑眼眸一沉:“你發現了什麽?”
“我發現陳國也有好人。那個李公公就是好人。他從來沒有打過我們,還給我們吃肉。”
——如果都是李公公這樣的好人就好了。夫君這麽單薄,陳國又比宋國更加寒冷,要是不吃點好的,怎麽熬過這個冬天?
——夫君在宋國的時候經常生病,在這裏倒是很少生病。不過現在這種處境,幸好他能硬撐,要不然早就被人吃得連骨頭都不剩了。
夜晚,冬雪下得更大,氣溫更低了。
溫時佑看着躺在地上,抱着單薄的破被子瑟瑟發抖的女人。
“上床。”
“夫君,你不用管我的。”
“你想凍死?”
蘇錦煙抱着被子爬上床。
溫時佑把她摟過來,用兩床被子把兩人蓋得嚴嚴實實的。
之前兩人一直是分開睡,是因爲兩人原本就隻是名義上的夫妻。蘇錦煙知道溫時佑不喜歡她,主動提出睡地上。
——夫君好香啊!
——夫君好暖啊!
——夫君真好看。
溫時佑:“……”
蘇錦煙依賴地靠在溫時佑的懷裏,沉沉地睡了過去。
在她睡着之後,溫時佑反而睡不着了。
前世他一直以爲自己被所有人背叛了。他仇恨陳國人,但是對宋國人也沒有任何好感。他想盡辦法複仇,就是想要報複傷害過他的人。
然而重生後,他發現身邊那個蠢女人滿腦子都是夫君怎麽樣,怎麽護住夫君的清白,怎麽讓病秧子夫君活下去。他懷疑人生了。
其實溫時佑早在破城前半個月就重生了。在那半個月裏,他做了些安排,所以這輩子才不像上輩子那樣處境堪憂。
他沒有想着逃走,是因爲他清楚在那個情況下逃走也沒用,陳國的大軍絕對不會讓一個亡國之君在外面苟延殘喘。與其被抓後直接沒命,還不如重回虎穴博一博。這一次,他知道的東西可比上一世多。他也知道陳國看似平靜的湖面下暗藏洶湧。
他擁有讀心術,記憶裏那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居然對他死心塌地,這是唯一的變數。
“夫君别怕,我保護你。”蘇錦煙在溫時佑的懷裏蹭了蹭,貼在他的胸前說道。“好暖和。”
溫時佑把她被子裏的手拿出來,從旁邊的抽屜裏拿出一瓶藥膏,塗抹在她的手上。
翌日。蘇錦煙穿着破舊的衣服,從水井裏提水出來洗恭桶。
一個老嬷嬷走進來,捏着鼻子,嫌棄地說道:“還是我們娘娘善良,連這麽卑賤的奴隸也願意收留。有些人啊,隻配和這些肮髒的恭桶生活在一起。不過誰讓我們娘娘是菩薩心腸,願意帶她出火坑呢!賤奴,我們楊妃娘娘看你可憐,讓你去做她的貼身宮女。”
蘇錦煙看了看四周,發現這裏隻有她一個人。
“你是說我?”
“這裏隻有你一個賤奴,不是你還有誰?一個宋國的俘虜,還真當自己是皇後娘娘了?”老嬷嬷尖酸刻薄地說道。
“我不去。我甯願在這裏洗恭桶,也不想伺候什麽楊妃。”
夫君去哪裏了?
“大膽!”老嬷嬷見她不識好歹,對身後的太監說道,“把她帶走。”
“我不走,我不去。夫君,夫君……”
淨房裏的太監都是最低賤的存在,就算聽見這邊的動靜也不敢來湊熱鬧。
管事李公公倒是聽見聲音趕來了,但是看見蘇錦煙這樣,又想到溫時佑不在,隻能任他們把人帶走。
此事鬧大,要是發現溫時佑不在淨房,那他們這些小喽啰的性命就保不住了。
李公公在心裏默念:對不起了,蘇姑娘。
半個時辰之後,溫時佑回到淨房。
他摘下面具,脫下外袍。
“溫爺,蘇姑娘被帶走了。”
溫時佑蹙眉,銳利地看向李公公。
“楊妃那邊派人來的。那老嬷嬷說楊妃看上蘇姑娘,讓她去做貼身宮女。”
“這些陳國的皇族高高在上,一心想用宋國的俘虜來滿足他們的優越感。此事我知道了。”溫時佑淡道,“不怪你,你攔不住。”
李公公走後,溫時佑看着桌上的杯子,床上的枕頭,以及他們用過的每一個雙人份用品,無端地覺得煩躁。
如今這局勢,他能在逆境中存活已經不容易,爲什麽要管一個蠢女人?
一個滿腦子隻有‘夫君别受傷’的蠢女人。
他突然覺得這讀心術實在雞肋,不僅不能成爲他的助力,反而成爲他的妨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