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遲疑,咽了咽口水,半晌才伸出了手。
“等一下……”蘇錦煙看着小男孩黑呼呼的手掌,叫住了他。“你的手太髒了,吃了小心肚子痛。這樣吧,你來我家。”
她走了幾步,沒聽見腳步聲回頭,對杵在那裏的小男孩說道:“過來呀,洗洗手再吃,正好剛出鍋,你拿着也挺燙的。”
小男孩邁出步伐。
幾分鍾後,蘇錦煙看着洗幹淨手的小男孩拿着饅頭,饅頭裏包裹着泡菜碎肉餡,大大地咬了一口。
蘇錦煙正準備吃,見他吃成這樣,擔心他噎着,連忙給他倒了一碗水晾着。
剛才那份面粉用來蒸了六個饅頭,本來打算中午吃兩個,晚上吃兩個,剩下的明天吃。下午她還要出去找活兒幹,回來後就很累了,不想做飯了。
“慢點吃,喝點水。”
小男孩見蘇錦煙不吃,推了推她手裏的饅頭,把她手裏的饅頭推到她的嘴邊,那意思很明顯——你也吃。
蘇錦煙咬了一口饅頭。
小男孩見她吃了,繼續埋頭啃起了饅頭。
蘇錦煙見他不再夾餡,把他手裏的饅頭拿過來,用勺子舀了一勺夾到饅頭裏再遞給他。
蘇錦煙隻吃了一個,剩下的不吃了。
小男孩顯然也不好意思,吃完手裏的那個也不吃了。
蘇錦煙用碗盛了些餡料,再拿了一個饅頭放在餡料上面,遞給小男孩:“餓了再吃吧!”
她送小男孩回了隔壁自己家,見他關好了門,這才回到自己房間裏收拾。收拾好之後,她又出去了,這一晃悠又過了一下午,回來時已經很晚了。
“好累……”蘇錦煙躺在木闆床上。“想在城裏找個活兒幹怎麽那麽不容易?城裏人的生活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好嘛!”
咚咚!有人敲門。
蘇錦煙坐起來,警惕地看着門口方向。
她在這裏沒有認識的人,誰會這麽晚來敲她的門?
她拿起放在旁邊的木棍,小心翼翼地走近門前。
等了一會兒,沒有聲音。又過了一會兒,還是沒有聲音。她悄悄地通過門縫看着外面,什麽也沒有看見。
“難道是敲錯了?”蘇錦煙一邊說着,一邊抓着木棍打開門。
外面的确沒人,但是門口放着一個碗以及一小包面粉。
她拿起碗,見上面的圖案赫然就是今天給小男孩的那個。不用猜,想必是隔壁那小男孩的爸爸回來了,東西是他送過來的。
蘇錦煙努力地回想着隔壁那個男人,然後發現她搬過來住了半個月了,隻有兩次見過他的背影,平時很少遇見。
連續幾天,蘇錦煙在中午做飯的時候會遇見那個小男孩站在門口看着她。那雙眼睛不像小孩子的,安靜沉寂,可是她明顯感覺到了他的期待。
她每次都會分享些食物給他,而換來的就是晚上會得到米面之類的食材,在第三天的時候,她居然得到一塊肉。
那肉肥瘦相間,細細長長的,讓蘇錦煙糾結不已。她一方面受到了非常大的誘惑,一方面又覺得不該收下它,畢竟她做的吃食值不上這個價。
她提着肉來到隔壁房間,敲了敲門。
在對方開門之前,她整理了一下兩條粗長的辮子,以及身上洗得發白的格子衫。
等了一會兒,沒有人來開門。
她想着對方說不定也有防範心,幹脆站在門口壓低聲音說明來意:“同志,我是隔壁的,你送來的這個東西太貴重了,我不能收,給你放門口了。”
咯吱!門打開。小男孩懼怕地看着她,臉頰上還流着淚水。
“你怎麽了?”蘇錦煙驚訝,“難道是我吓着你了?”
從裏面傳出砰咚的聲音。
小男孩拉住她的手臂,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流。
“怎麽了?”蘇錦煙蹲下來。“是不是餓了?我那裏還有點吃的,要不我給你拿過來?”
小男孩拉着她往裏面走。
蘇錦煙遲疑:“這是你家,我不能進去。”
小男孩的力氣很大,拖着她往裏面走。
她看他哭成這樣,一時心軟,跟着他邁進去。
這一進去,她才發現房間裏非常混亂。
一個男人被鐵鏈綁着,那鐵鏈繞了一圈又一圈,把他綁得很結實。
不對,那男人是自己綁的自己,因爲鐵鏈的一頭在他的手上拽着,隻要他想,随時可以放開鐵鏈,也能從禁锢中掙脫出來。
男人非常高大強壯,在他控制自己的時候,手臂上的青筋凸出來,顯然用了極大的力量來控制。他的表情很痛苦,使那張長滿胡茬的臉看起來有幾分兇狠。然而,在小男孩拉着蘇錦煙進來的時候,他的眼神讓她明白他還維持着清醒。那最後的清醒讓他甯可傷害自己也沒有傷害别人。
“這是你爸爸嗎?他是不是生病了?我們是不是應該送他去醫院?”蘇錦煙問。
“帶他走。”淩承業艱難地說道,“拜托你,帶他離開。隻一晚上,幫我照顧一晚上。”
小男孩說不出話,隻一個勁地哭。
蘇錦煙爲難。她應該送這個男人去醫院,但是無論是他還是她,他們都沒有錢去醫院。最終還是小男孩做出的決定。他拉着她往她的房間走去。
“真的不管你爸爸嗎?他看起來不太好。”蘇錦煙停下腳步。
小男孩低頭哭。
蘇錦煙蹲下來,看着他說道:“你爸爸經常這樣?”
小男孩搖頭。
“他以前也這樣?”
小男孩點頭。
“他這樣真的沒事?”
點頭。
“那不用送去醫院嗎?”
再點頭。
“可是……”蘇錦煙看着隔壁方向,憂心忡忡。
她把玩着大辮子,越想越不放心。她貼在牆上,聽着隔壁的動靜。
從隔壁不時傳出悶哼聲,顯然那男人還在控制着自己。這種情況倒是讓她很佩服,要知道從他的情況來看顯然是很痛苦的,但是他控制下來了。
她想起以前村裏的一個瘋子,對方又是嚎叫又是傷人,看起來非常可怕。突然有一天,他摔進河裏淹死了,村裏這才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