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河是認真的,相曉桐給他說心動了。
要寫硬橋硬馬的經濟學理論,拿諾獎難度太高,但寫這種題材就容易多了,畢竟變革時代的技術壓根就是兩人做出來的,天底下沒有比師徒倆更懂這些技術的了,随便寫點什麽都是權威。
認真寫一寫,開宗立派,遇上評獎小年,經濟學獎真不是夢!
雖然宋河也不太在乎諾獎這頂帽子,但反正閑暇時間就能搞定,不拿白不拿。
“哦?跟上我想幹嘛?”相曉桐一副明知故問調戲他的口吻。
“蹭個獎。”宋河笑道。
“不給蹭。”相曉桐高冷地擡起下巴。
“别呀,這麽絕情?”
“沒有用就一個月不來見我,有用了又要蹭,誰絕情?”相曉桐眼神幽怨。
“我這不是忙嗎……”
“我也忙,沒時間給你蹭。”
“錯了,我真的錯了,對不起。”
“口頭道歉?”相曉桐繼續高冷,擺出你想辦法求我的架勢。
宋河認真想了想,坐到床邊,突然把她抱進懷裏,“擁抱道歉。”
相曉桐驚得瞪眼,傻了兩秒後臉頰通紅,用力掙脫猛打他肩膀,“流氓!越來越學壞!”
“說正經的。”宋河道,“我抽空研究研究你的稿子,這本書咱們合著。”
“你水平行嗎?”相曉桐搓搓鼻子,狐疑注視他,“經濟學你懂麽?”
“我可以惡補,你開個書單我看看,我自學能力你知道的,一本書看完了就不會忘,經濟學專著之類,一周末能學十幾本。”宋河自信道,“最後我跟上你進度,你就讓我蹭個作者名,我要跟不上,也不硬蹭。”
“行,我給你開書單。”相曉桐敲敲腿上的電腦,噼裏啪啦敲鍵盤。
宋河翻看剛剛撿起來的廢稿,不少頁面裏全是數學公式,有些公式甚至占據一整頁篇幅,陣仗之大,神似标準模型的拉格朗日量,複雜得連他這個數學家都略微眼花缭亂,外行估計直接看吐了。
“你這理論寫的真數學啊!”宋河咋舌。
“廢話,我數學家,當然習慣數學了。”
“我也習慣數學,不過你這稿子讓我想起一件小故事。”宋河說。
相曉桐忙着敲書名,頭也不擡,“什麽?”
“是我跟卡特琳娜剛認識沒多久聊的,當時我們一起證猜想,到處扒相關的學術資料。”宋河回憶。
“哦?”相曉桐暫停敲鍵盤,饒有興趣地擡頭,“卡特琳娜,那個毛子美女數學家是吧?你跟她勾搭過?”
“啥勾搭啊!不能因爲人家顔值高,就事事往情情愛愛上想啊!我跟她剛認識的時候是網上交流,不知道長相的!”宋河無語,“别打岔啊,我說重點。”
“當時我們證猜想,有個地方卡住了,就去找資料學,找着找着,從斯坦福一個教授前兩年的論文裏找到了。”
“有意思的是,那篇論文裏把我們卡住的地方,其實也把那位教授卡住了,他也是找别人的論文參考才克服的,他找的誰的論文呢?”
“誰?”相曉桐問。
“冷戰時期,一個蘇毛子數學家的論文,解決過這個問題。”宋河道。
“也就是說,我和卡特琳娜,以及斯坦福那位教授,共同困擾我們的一個數學問題,早在冷戰時期就被蘇毛子給研究過了。”
“當時我有點驚悚,那種感覺就像在古墓裏發現超越現代科技的陪葬品,我就給卡特琳娜感歎說,你們當年數學水平可以啊!”
“卡特琳娜給我解釋原因,她說她道聽途說過一種說法,蘇毛子數學家之所以厲害,真正原因是計劃經濟。”
“當時蘇毛子想把整個社會的經濟運轉都變成數學模型,用強悍的數學計算來有效指揮生産,所以在數學方向猛發力,加上後來冷戰搞太空争霸,對數學的投入再次增大,催生出很多超越時代的數學研究。”
“但是,盡管當時的蘇毛子數學家研究出很高級的數學經濟模型,落實在經濟上依舊會嚴重失真。”
“後來蘇毛子垮台,他們總結了教訓,一個重要原因是,經濟數學模型本質上是對現實的概括簡化,它把現實社會的很多變數給忽略了,做出來的是非常理想化的模型。而真正的經濟變動是複雜的,一點細微誤差都會形成蝴蝶效應。”
相曉桐認真聽完,贊成點頭,“比如現在的期貨市場,一場台風異常轉向,摧毀某地的甘蔗田,白糖期貨就劇烈變動!憑借上世紀的數學水平,數學模型很難把成百上千種突發意外考慮進去。”
“對。”宋河晃晃手裏的紙,“所以我想說,你的理論如果過于依賴數學,可能反而會失真。你把它做的越精确,它就會越不精确。”
相曉桐笑了,“你說的這些我當然明白,但經濟學是一門馬後炮學問,真能預測經濟走向的經濟學家沒幾個,都是經濟發生不可思議的變化後,經濟學家們再牽強附會造一套理論出來總結教訓,但下一次經濟異變,之前的理論又都不管用了。”
宋河恍然大悟,“所以你隻是寫個作戰計劃,讓大家心裏有個底,至于戰鬥打響後計劃沒用了,也不是你的責任,反正一切戰鬥都會在開打之後作廢計劃。”
“沒錯!”相曉桐粲然笑道,“像不像爲了評職稱而水論文?隻不過我想評的是諾獎職稱。”
兩人一起大笑。
相曉桐寫完最後幾個書名,用宋河的手機碰了一下電腦,“書單給你了,你趕緊學吧,别最後我書都寫完了你還沒學完。”
宋河接過手機掃了一眼,“三百本?不多嘛。”
“我知道你是好學生,你會自己拓展閱讀的。”相曉桐道,“你給我這份名單,我還得再核實一下……話說你們藥院買論文那幫學生,你什麽時候給他們發處罰?”
“現在。”宋河點擊手機。
“好,要亂起來了。”相曉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