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摸索蘋果的夢遊志願者們，全是兩隻手去摸，且兩手距離很遠，似乎要摸某個比較巨大的東西。
片刻後，志願者們陸續摸到了蘋果，動作有明顯的停頓，似乎在發懵。
電腦屏幕上，所有志願者的腦波急劇震顫起來。
宋河嘴角勾起，“有戲。”
“你這實驗确實設計的挺有意思。”相曉桐說。
“啥啊？”丁陽澤還不明白情況，“不就是讓他們吃蘋果的夢嗎？”
“哪有那麽簡單，夢中吃蘋果我們做過測試了，數據早就有了。”相曉桐小聲解釋，“宋河剛剛輸入的指令，是引導猴子們在夢中找西瓜吃。”
丁陽澤反應過來，“夢裏吃西瓜，實際上摸到吃到的卻是蘋果？”
“對。”相曉桐說，“宋河想知道體感和幻覺不一緻的時候，猴子們會有什麽反應。”
志願者們雙手拿起蘋果，猶豫片刻往嘴裏送，嘎吱嘎吱啃咬。
剛啃了幾口，志願者們再次愣神，幾秒後猶猶豫豫繼續啃。
蘋果啃完，宋河鍵入指令，喚醒！
志願者們一個個睜開眼，表情發懵。
“寫夢！”宋河催促，“再不寫忘了！”
猩猩猴子們摘下控夢頭盔，抓過旁邊的本子和筆便開始寫，刷刷寫了一大段，放在桌上。
“好，下一批！”宋河說。
第一批志願者到遠處坐下玩手機等待，第二批志願者上場戴頭盔，很快陷入睡眠。
丁陽澤再次往折疊床邊擺蘋果，宋河和相曉桐則趁這個時間看第一輪實驗的夢境記錄。
【剛做夢是在一個漆黑的地方，過一會兒周圍亮起來了，隐約看清附近是一片西瓜地，很多巨大的西瓜散落在地上，看不清楚很模糊，應該是晚上被月光照耀的瓜田】
【我伸手去摘，剛碰到西瓜，它突然炸了，我手裏隻剩一個梨子】
【我口渴難耐，咬梨子吃，剛一咬，黃色梨子快速變成紅色，像咬斷動物脖子嘩啦流血一樣，吓我一跳，我定睛一看，不是梨子流血，是變成紅蘋果了，吃完蘋果我就醒了】
再看第二份夢境記錄。
【剛做夢我是在一個紙箱裏，很黑很悶，我先在紙箱上戳破一個洞，撕開紙箱出去，發現自己在一個倉庫裏，倉庫裏堆滿西瓜】
【我去摸西瓜，但西瓜好像在躲，我手摸過去，它變得非常小，最後縮成了一個巴掌大的小西瓜】
【我拿起小西瓜吃，咬開之後裏面不是紅色的西瓜瓤，是白色的，看上去像蘋果的果肉】
宋河和相曉桐一份份看夢境記錄，内容各不相同，但也有些明顯的共同點。
丁陽澤也湊過來看夢境記錄，若有所思。
宋河瞅瞅他，“看出來什麽？”
“開頭環境都是黑暗。”丁陽澤說，“我自己做夢的時候，記不清開頭是不是黑暗的，但這些猩猩能記起來，說明黑暗是正式夢境的一部分。”
“沒錯，我輸入了指令，嘗試讓夢境從黑暗開始，這些志願者的表述很一緻，說明第一個功能實現了。”宋河點頭，“還有呢？”
“輸入西瓜也實現了。”
“對。”
“猴子被頭盔控制，夢裏出現西瓜，但西瓜所在的環境不一樣，有西瓜地，有堆滿西瓜的倉庫，說明環境背景控制還不成熟。”
“對。”宋河承認，“環境背景控制還在摸索中，目前隻能做到植入一個西瓜的視覺概念，再植入一個饑渴想吃瓜的生理感覺，再多植入就容易紊亂，還得進一步摸索。”
“夢境幻覺和現實感知有出入的時候，幻覺會自動修正，但修正方式不一樣，比如西瓜變蘋果，有的是西瓜爆開剩下蘋果，有的則是直接縮小。”丁陽澤話匣子打開，繼續分析。
“另外，都沒出現味覺嗅覺表述。夢境最多的是視覺和聽覺，味覺嗅覺出現的最少！”
“很好，該讀出來的信息你基本都讀出來了！”宋河滿意，“以後我不在的時候，你照這思路寫總結報告，把每種類型的實驗總結出來，給我節省時間。”
“我能不能再寫一點拓展内容？”丁陽澤問。
“拓展内容？”
“比如嗅覺味覺問題，我猜測之所以嗅覺味覺在夢裏出現的少，是因爲這倆幾乎和大腦皮層無關，不像視聽覺那樣和大腦皮層高度關聯。”丁陽澤語速飛快。
“原因也可能是和想象力的關聯，閉上眼睛想象音樂或者想象畫面都很容易，但想象清晰的味道很困難。”
“盡管困難，但我大膽猜測，嗅覺味覺是營造夢境真實感的關鍵！”
“因爲嗅覺直接和記憶情感系統綁定，有時候偶然聞到某個氣味，能瞬間喚起非常清晰的記憶。如果能在夢境裏營造真實嗅覺，那麽夢的逼真程度會直線上升！”
宋河看了他片刻，突然擡手輕輕鼓掌！
丁陽澤馬上被整的不好意思，“班門弄斧了。”
“講得非常好！這些猜測才是科研進步的關鍵，以後想到什麽盡管寫在總結報告上，寫好了給你漲薪！”宋河滿臉贊許。
“嗅覺味覺絕對是關鍵，幾十年前有些夢境研究，我國大概隻有5%左右的人，曾經在夢境中有過清晰的味覺嗅覺。能想象出氣味，能夢到氣味，幾乎算一種天賦異禀的超能力！”宋河說。
“暫時不清楚夢到氣味的機制，你要是能解決這個問題，發頂刊十拿九穩，甚至能連發很多篇！嗅覺領域裏你的名字會被頻繁提到！”
“下一步我會從猩猩猴子裏找這種天賦異禀的個體，對比看看它們腦波有何不同，等分析出來，咱們合寫幾篇文章，如果不涉及商業機密就發。”
“我。”相曉桐忽然插話，擡手拍拍宋河，“可以用我做實驗。”
“啊？”宋河錯愕。
“我屬于那5%，經常做夢聞到氣味，夢裏吃東西也很香。”相曉桐說，“我能随時随地想象出很清晰的氣味，比如汽油、火鍋、油漆、鐵鏽、糞便之類。”
“不行！”宋河不假思索地拒絕，“怎麽能拿你做實驗？”
遠處等待上場的志願者們整齊擡頭，齊刷刷望向宋河，滿頭問号。
“你的任務是幫我處理數據，而不是在實驗室一直睡覺。”宋河連忙找補。
志願者們又低下頭，繼續玩手機。
宋河心虛地扭頭看戴控夢頭盔的志願者們，這一組實驗是香蕉夢，猩猩猴子們正拿着蘋果，用手指甲一下下摳着試圖剝香蕉皮。
實驗室門打開，紀天和匆匆進來，“老大神了，你猜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