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周後。
實驗台上擺滿數據紙和顱腦影像圖，來自全體實驗動物，幾小時前新鮮出爐的檢查結果。
師徒倆站在一旁，靜靜審視每一份數據紙和顱腦影像圖。
顱腦影像圖一目了然，半數實驗動物的腫瘤已消失，剩下的腫瘤也縮小成微不足道的一點殘餘組織，像是即将熄滅的小火苗，風一吹便會徹底滅掉。
數據紙的結果也差不多，但多了關鍵一項，即實驗動物身體其他位置的癌細胞檢測。
出乎意料，數值沒怎麽變！
剛用藥一周時，實驗小鼠和猴子也做了血液體液檢查，查出微量癌細胞殘留，但都是死細胞，很快會被身體代謝掉。
現在累計用藥一個月了，腫瘤大面積潰散，小鼠和猴子們血液體液裏的癌細胞殘留，依舊還是原先的數值，隻有無比輕微的小波動！
“怎麽說？”相曉桐問，“你感覺這結果如何？”
“我不知道。”宋河費解，“按理說腫瘤消散速度快了，身體其他位置檢出的癌細胞殘留得增多啊，爲什麽沒怎麽變？”
“富山醫工的藥還有增強免疫的功能，免疫上來了，散亂的死癌細胞就被清理代謝了。”相曉桐道，“三管齊下看來是管用的。”
宋河沉默不語，繼續盯着數據紙。
“六個負責安全審核的團隊，昨天有兩個團隊給出審核意見了，安全。”相曉桐說。
“不急，咱們再等等。”宋河果斷道，“目前來看藥效很不錯，但隻怕萬一。”
“嗯，再等等。”相曉桐同意。
……
又是兩周過去。
師徒倆站在實驗台前，審視鋪滿台面的數據紙和顱腦影像圖。
絕大部分小鼠和猴子，腦瘤已徹底消失！
同時，身體其他位置尚未檢測出腫瘤轉移。
血液和體液裏的微量癌細胞殘留，依舊是原先的老數值。
“這數值很邪門啊？”宋河皺眉，“我不明白，爲什麽數值一直沒怎麽變？”
“藥效對免疫的促進作用是有時限的，現在免疫水平逐漸回落了，清理死癌細胞的速度變慢了。”相曉桐推測。
“這麽巧的嗎？”宋河費解，難以置信。
“六個審核團隊，有四個完成審核了。”相曉桐道，“審核結果全是安全通過。”
“就剩一個團隊陪着咱們呗？”
“對。”相曉桐頓了頓，臉色凝重，“網上已經有罵聲了，催咱們快點。”
宋河一怔，掏出手機。
果然，癌友互助群裏全是不滿聲。
“怎麽還沒審批通過啊？我今天看歐洲好幾個國家過審了，當地腦癌患者開始用藥了！”
“真有點拖拉了，希望快點吧，成千上萬的癌友等着用藥呢。”
“有點急，媽的能不能搞快點！”
“負責審批的醫學團隊是不是酒囊飯袋啊？怎麽搞這麽久還不過？在磨蹭什麽？”
“要我說意思意思就得了，人家東瀛都上萬患者用藥了，安全驗證早就通過好久了，咱們走個形式就批準不行嗎？”
“服了，天天等消息，天天沒消息！是不知道我們這些患者的心情嗎？”
宋河撓撓頭，“我要不要從群裏解釋一下？”
“我建議你不要。”相曉桐道，“不會有人理解你的，而且咱們也不能确定。”
宋河猶豫片刻，沒有發言，隻能歎氣。
開始感覺到壓力了！
……
五天後。
實驗室。
宋河忙着翻看數據紙，眉頭緊鎖。
相曉桐站在窗邊打電話，小聲說着什麽，臉色越打越差。
“完了，咱們是孤家寡人了！”相曉桐挂掉電話，走過來說，“最後一個陪咱們的審核團隊剛剛遞交結果了，認爲富山醫工的腦癌藥安全，可以通過。”
“總共六個隊，另外五個隊的意見都是通過？”宋河臉色複雜，“所以這款腦癌藥已經滿足過審條件了？”
“上級領導剛剛給我來電話，問咱們這邊的進度。”相曉桐道，“我把咱們的擔憂給領導說了，這種腦癌藥可能隻是飲鸩止渴，或許一段時間後會造成癌細胞大面積擴散。”
“領導怎麽說？”宋河問。
“領導也很頭疼，他相信我們團隊的專業水平，但網上罵翻天了。”相曉桐道，“領導希望我們盡快出一個正式結果，無論認爲藥物安全還是有隐患，都盡快出一個結果，别拖太久了。”
“但是現在沒法出結果啊！”宋河有點激動，從實驗台上拽出三張紙，“有三隻小鼠，血液體液裏殘留的癌細胞數值上升了！”
“上升幅度……好像不大，像是測量波動。”相曉桐認真看了看，“但也可能是異常狀況。”
“是啊，所以咱們現在還沒法下定論！還得繼續等，看看其他動物是否也會異常上升！”宋河用力抓撓頭發，“難受！我也知道好多病患眼巴巴在等這個藥，但萬一這藥是隔幾個月發作的烈性毒藥呢，這怎麽能通過呢？”
“咱們現在就像地震學家。”相曉桐無奈地深深歎息。
宋河默然不語，額角青筋微跳，他明白老師是什麽意思。
眼下的腦癌藥，就像預測地震。
如果站出來說可能會有慘烈大震，萬一最後地震沒來，便平白無故造成天價經濟損失，同時還會嚴重損傷地震預測的信譽，造成狼來了的後果。
但如果不站出來預測風險，最後大震真的來了，就是生靈塗炭！
兩難！兩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