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做一組是不行的,相曉桐又連續做了四組,總共十隻小鼠。
婁景輝小組也照葫蘆畫瓢,學着老大和院長的操作,嘗試先将兩隻小鼠進行胼胝體切除,再連接兩個半腦。
最後,一天内總共誕生了30組60隻雙半腦連接的小鼠!
密集的手術完成,接下來便是等待!
24小時内,15組雙半腦連接小鼠死亡。
第二天,再次死亡5組,僅剩10組雙半腦連接小鼠。
第三天,又有1組死亡,剩餘的9組雙半腦連接小鼠尚未出現明确的互聯腦活動。
希望一點點減少。
轉眼間,到了第四天淩晨四點。
萬籁俱寂,燈光昏暗,實驗室裏偶爾響起一兩隻小鼠的吱吱夢呓,寥寥幾位白大褂打着哈欠照料每組小鼠,大部分人都回宿舍睡覺了。
角落裏,宋河和相曉桐坐在電腦前,輪流伸手點鼠标,默默刷新小鼠腦波的數據,像兩個保安看夜間監控一樣,巡視每一組小鼠的腦波活動。
但刷了許久,預想的效果完全沒出現,失敗一如既往。
兩人都有些沮喪,也懶得刷新了,盯着桌面若有所思,各自在腦海裏複盤實驗數據和手術步驟。
忽然,相曉桐從兜裏摸出一塊小巧克力,撕開包裝,輕輕拉開口罩下沿,塞進自己嘴裏。
“滾出去!”宋河突然說,“實驗室不允許吃東西!”
相曉桐驚呆了,兩秒後反應過來,左手揪住宋河的頭發,右手朝他腦門一通猛敲。
敲得宋河連連求饒,“錯了老師!錯了錯了錯了,我不口嗨了!”
遠處幾個白大褂吃驚地投來目光,兩位領導怎麽打打鬧鬧起來了?
相曉桐感覺張牙舞爪地打學生有失體面,終于收手,恢複院長威嚴。
宋河捂着腦門,心中暗爽,雖然被捶了,但挑戰權威還真挺刺激!
無妨,這才第一次,老師肯定有抵觸情緒,再堅持幾次,她終究會習慣的……宋河默默在心裏打着倒反天罡的小算盤。
“逆徒!你也配休息?幹活!”相曉桐呵斥,沒好氣地朝電腦擡擡下巴。
宋河乖乖伸出手,繼續點擊鼠标,不斷切換數據,查看小鼠們的腦波狀況。
點了許久,相曉桐突然開口,“停!”
宋河點鼠标的手指停下,茫然地望着屏幕。
“後退!”相曉桐坐直了。
宋河被她搞得有點緊張,馬上右鍵後退,觀察前一個腦波監測數據。
相曉桐皺眉,沉思良久,“拿紙筆來!”
宋河起身,小跑去拿來中性筆和打草紙本子,放在老師腿上。
相曉桐拿起筆遲疑片刻,嘩嘩地寫推算,轉眼間寫出半頁,拍在學生腿上。
宋河拿起來端詳,“老師你又在驗算啊?”
“KKT條件,我覺得在這一小個區域裏是可以用的。”相曉桐左手撐着額頭,右手的筆輕敲打草本。
“廣義化拉格朗日乘數太笨拙了,這個地方老師你第一遍算的沒錯啊,幹嘛又要回來自找麻煩呢?hj(x)的值已經可以估出來了……”宋河掏出筆唰唰書寫,“計算L的偏導數設爲零……”
“最佳解落在K2的邊界,是個邊界解,約束應該是有效的。”相曉桐把筆伸過去,龍飛鳳舞地快速寫步驟,“最小化g,梯度g應該指向K2的内部……”
“滿足對偶可行性,這條路徑等于零恒成立啊,是可以切掉的!”宋河接話。
“不不,我算的不是這個。”相曉桐繼續寫,“這裏禁用子圖是不是會影響哈密頓圈的結果?”
“爲什麽會影響呢?”宋河皺眉,“沒見過有影響啊?”
“沒見過不行,趕緊算一遍!”相曉桐捶他,“别擺爛!”
宋河嫌麻煩地歎氣一聲,這幾天小鼠實驗的預期效果遲遲不顯,相老師像得了什麽焦慮症一樣,疑神疑鬼地一遍遍驗算重算,偏偏每次驗算的地方都賊複雜,算的他頭都要大了。
沒辦法,師命難違,宋河從兜裏摸出一罐心流膠囊,往嘴裏塞了一粒,擡筆驗算。
心流膠囊這東西對他作用不算大,因爲平時學習他就能輕松進入心流狀态,甚至還容易走火入魔。
不過最近幾天吃藥,他發現這東西有緩解腦疲勞的效果,長時間計算後的燒腦感會少很多,于是習慣了天天吃。
“這裏存在一個哈密頓回路,那麽頂點真子集S至少存在B的兩條邊,分别是入邊和出邊……”宋河寫的飛快。
“你這裏用分支切面法?”相曉桐忽然擡手指着打草紙。
“對啊,不行嗎?”宋河一怔,不明白如此小兒科的問題還較真什麽。
“換一下分支定界法。”相曉桐說。
“沒意義啊老師,這裏無論用分支切面還是分支定界,線性規劃求解之後都會誕生一個附加約束嘛!”宋河懶得不想動筆。
“快算!”相曉桐拍他腦門。
宋河發出一聲絕望的歎息,乖乖計算起來。
師徒倆并肩坐在電腦前,忙着算來算去,宋河懶得不想算,相曉桐也懶得不想算,但她會靠拍腦門來逼迫學生計算,于是宋河不得不滿嘴怨言地忙活。
不知不覺,一道細長的白光照在實驗台上。
宋河回頭一看,發現居然天亮了,陽光正透過窗簾縫隙射進來。
桌面上鋪滿打草紙,已經是不知道第幾遍驗算了。
宋河放下筆抗議,“老師啊,你要自信!做實驗之前咱們一起驗算過兩回了,這幾天又反反複複的驗算,這要是還能錯,數學就不存在了!”
相曉桐也有些疲乏了,用手搓搓臉,歎氣道,“那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呢?”
“哪裏都沒問題,隻是腦神經生長需要時間!你想啊老師,倆不同的腦子,不同基因的神經元,即便被強行連接在一起,最初也得有個接觸适應的過程啊!”宋河費心勸說。
“就像生騾子的過程,一匹馬和一頭驢關在一起,也不是一見面立馬就騎上去了,得等過一段時間兩頭牲口彼此熟悉了,才能放心大膽地結合啊!”宋河又舉例。
相曉桐有點被說服了,起身就走,“吃飯!吃完飯回來再算。”
宋河如蒙大赦,連忙跟上,他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了。
兩人穿越一張張實驗台,往大門口走去。
宋河目光漫不經心地掃過整個實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