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河哭笑不得,“老師你這叫什麽話?我也是有實力的好吧!”
“有屁。”被子動了動。
“别的不說,今年我乘黃公司應該比你神經元公司賺的多!”宋河道。
“該死!”被子劇烈地動了動,發出無能狂怒用拳頭砸床的聲音。
“所以有些領域,學生的技術青出于藍!老師你講講吧,萬一能幫你解決呢?”宋河窮追猛打。
被子裏歎了口氣,不吭聲了。
宋河苦口婆心,但老師一直自閉狀态,顯然被項目失敗打擊的不輕,像寄居蟹一樣縮在被窩裏不想露頭。
他想伸手扒拉兩下被子,讓她露出臉來說話,但到底還是忍住了。
僵坐許久,宋河剛猶豫要不要起身離開,被窩裏又歎氣。
“有棒棒糖嗎?”被子道。
“棒棒糖?”宋河困惑,“小孩吃那玩意兒?老師你想吃?”
“去買。”被子道,“心情不好想吃點甜的,吃高興了就給你說項目。”
宋河摸出手機叫外賣,學校小超市可以配送,但單點棒棒糖不送,各種口味的棒棒糖都買一遍也不送,于是他又叫了奶茶、爆米花、巧克力、薯片一堆零食。
許久,外賣來了,宋河拎着一塑料袋的零食進來,被子立刻掀開,長發亂糟糟的腦袋探出來,伸出一隻胳膊扒拉零食,摸出棒棒糖砰一聲攥爆包裝,含進嘴裏。
吃到棒棒糖,腦袋又縮回被窩裏。
宋河也拆了根棒棒糖吃,坐在旁邊默默等待。
嘴裏隻剩棒棒時,相曉桐終于露出臉,沒精打采地瞥他一眼,“想吃薯片,懶得洗手,你去洗洗手,喂我。”
宋河聽話地去衛生間洗手,随後坐回床邊的椅子上,撕開一包薯片,捏着一片片地伸到老師嘴邊,被她張嘴咬走之後再拿一片。
喂了半包,宋河突然繃不住笑,這手感很像在動物園裏喂動物。
“行了,吃點垃圾食品果然心情好。”相曉桐氣色好了一些,“記得胼胝體的知識吧?”
“這要不記得,我大學白念了!”
宋河激動,終于談正事了,馬上滾瓜爛熟地背起來。
“胼胝體大約由兩億神經纖維組成,是最大的聯合纖維,其橫行纖維在半球間形成寬而厚的緻密闆,連接着兩半球的對應區,額葉和扣帶回經胼胝體前半連解,颞葉經胼胝體後半及海馬相連接,頂葉經胼胝體壓部……”
“停停!”相曉桐張嘴,“薯片!”
宋河停止快速背誦,把薯片塞進她嘴裏。
“胼胝體也俗稱腦橋。”宋河簡要地說了一下,用手比劃自己的頭部正中間,“就是連接左右半腦的部位。”
“行,背書背的不錯。”相曉桐贊許地點頭,“那你知道胼胝體切除術嗎?”
“知道啊!這要不知道,我大學白念了!”宋河張口就來,“除病變顯著向左側延伸的情況,均采用右側切口,額頂皮瓣,基地位于矢狀窦側……”
相曉桐一臉懵,聽了半天越聽越懵,“你在背什麽?”
“胼胝體切除術啊!”宋河道,“我在背手術步驟。”
相曉桐表情無語,“你都學了些什麽奇奇怪怪的知識?醫書嗎?咱們腦科學院不是培養醫生的,是培養腦科學專家!咱們研究的是理論性的東西!不是具體怎麽給人開瓢!”
“理論性的……”宋河想了想,“我記得胼胝體切除術主要是爲了治癫痫的?”
相曉桐贊許地點頭,“繼續。”
“癫痫病,是左右半腦的異常放電,左半腦的電信号傳給右半腦,右半腦又打回給左半腦,踢皮球一樣踢來踢去,人就紊亂了,肢體抽搐,滿眼幻覺,整個人就像那種故障機器人一樣。”宋河道。
“胼胝體切除術,把左右半腦的連接通路給切了,這樣就不會左右不停放電,從而緩解癫痫症狀。”
“對。”相曉桐點頭,“很不錯,還有嗎?”
“這手術做完之後,容易出現一些很奇怪的後遺症。”宋河道,“據說會導緻人格分裂,左右兩個半腦各自形成一個人格,但具體案例似乎不多。”
“還有一個比較罕見的後遺症是異手症,常發于左手,患者發現自己的左手不受控制了,像有自己的想法一樣亂動。右手剛點上一根煙放在嘴裏,左手伸過來把煙拽走扔了。”
“1908年精神病學家戈爾茨坦診治過一個異手症婦女,她的左手曾經試圖把她掐死,算是有記錄的嚴重案例。”
“1981年的諾獎還記得嗎?”相曉桐點頭贊許,又問。
宋河回憶了一下,恍然道,“你說的是……斯佩裏對胼胝體切除術病人做的左右腦研究!”
相曉桐又張大嘴要零食,宋河一邊像給羊喂胡蘿蔔一樣喂她薯片,一邊快速講述:
“斯佩裏的具體實驗步驟我沒細看,好像是用光束照射病人左視野,左視野連通右腦嘛,所以右腦知道看見光束了,左腦卻不知道。”
“而右腦連接的是左手,病人就會用左手去按鍵,确認看到了光。而當斯佩裏問病人,你有沒有看到光時,病人左腦控制的語言中樞卻會說沒看到。”
“類似的實驗很多,我記得不少科學家都拿胼胝體切除術的病人嘗試過,它證明了左右半腦有獨特的功能,是通過胼胝體互相溝通的,一旦胼胝體切掉,腦子就會變得像機械一樣一闆一眼,嚴格劃分左右。”
“對!”相曉桐滿意點頭,“這些知識足夠了,學的不錯。”
宋河茫然地望着她,“老師您去研究胼胝體手術了?”
相曉桐沒回答,而是反問,“根據這些知識,讓你設計一個有價值的實驗,你會去研究什麽?”
宋河皺眉,思慮片刻後道,“胼胝體切除術不一定全切,可以觀察切到不同程度的患者反應,繼而精确了解腦區?”
“格局小了。”相曉桐道,“我做的研究格局比這大多了,而且是反方向的。”
“這還能反方向?老師你做的難道是……胼胝體複原?”宋河震驚,“做過胼胝體手術的腦子,再嘗試複原?”
“格局小了。”相曉桐笑道,“再大一些!”
宋河茫然,這還能怎麽大啊?這不都大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