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關手續得上報實驗用昆蟲的名字,最初上報的是“未知昆蟲”,但手續被打了回來,于是宋河接到緊急電話,讓他幫忙給新物種命名。
一分鍾之内,他敲定了“粟沙蚤”這個臨時名字。
粟,是指在珍珠粟農田附近首次發現。
沙,是指沙漠環境。
蚤,則是因爲群裏陶布教授發了消息,稱這種蟲子有類似跳蚤的肢體特征,初步可以歸于六足亞門、有翅亞綱、蚤目的家族裏。
首批總共128隻活體粟沙蚤,116隻死亡粟沙蚤,被海關用高速相機一一編号,簽發了一大堆手續條。
等試驗結束後,宋河團隊必須确保每一隻粟沙蚤都被處死,且高溫殺菌殺卵過,并及時彙報,以防有遺漏的某隻粟沙蚤掀起物種入侵。
考慮到粟沙蚤的頑強生命力,從樣本入境一直到運抵前沿科技大學,全程都有專人押運,從機場前往前科大的途中,甚至還配了開道的摩托車,降低交通事故導緻粟沙蚤外逃的可能性。
總而言之,堪比押運核彈頭。
……
下午三點。
前沿科技大學,腦科學院門口。
押運車一停下,宋河立即帶着等候多時的團隊成員們上前迎接。
押運員下車,遞來相關手續,讓宋河和幾位實驗室負責人簽字按手印。
宋河簽字時,押運員一直好奇地盯着他。
“怎麽了?有什麽事嗎?”宋河感覺到異樣的目光。
“沒有沒有,我隻是好奇,原來您這麽年輕,我看新聞以爲您是老頭子。”押運員坦誠道。
“過獎,簽完了。”宋河把手續遞給他,忽然問,“純粹好奇,如果押運途中蟲子跑出來了,會發生什麽?”
“搞不好我要蹲大牢,但不會有閃失,除非來發炮彈把我們車給打了,保險箱也恰好打碎,不然蟲子跑不出去!”押運員笑笑,“真跑了,估計得出動很多人滿地找蟲子,掘地三尺也要把每一隻都抓到,附近産卵的草木也得噴藥燒掉。”
押運車車廂打開,樣本罐封裝在鋁色金屬保險箱裏。
押運員先給保險箱套上一隻密封塑料袋,跟随宋河團隊進入實驗室,小心翼翼地放在實驗台上,隔着袋子打開保險箱,露出裏面的透明樣本罐,檢查樣本罐無破損。
宋河看了一眼,樣本罐裏放了各種菜葉,烏黑的粟沙蚤在裏面精力旺盛地蹦跳,在罐壁上留下一層粘稠的綠色分泌物。
除了粟沙蚤樣本,還有幾罐土壤樣本、水質樣本和植物樣本,研究昆蟲和環境是分不開的,說不定水裏土裏就有遺留的蟲卵,最後這些土水樣本也要殺菌高溫處理。
押運員帶了專業攝像機,貼在樣本罐上拍攝,顯示屏上的AI軟件自動識别粟沙蚤并标注個數。
幾分鍾後識别完畢,125隻活體粟沙蚤,119隻死亡粟沙蚤,來的路上又死了三隻,但總數不變,所有粟沙蚤安全押送到終點!
宋河最後簽了一堆手續,押運員終于交差離開。
實驗室啓動封閉程序,窗戶鎖死,門鎖死,氣壓負壓,通風櫥加防護網,裸露下水道加防護網,地闆噴灑防蟲卵藥水,下水道灌注強酸,确保天網恢恢,即便有蟲子潛逃,蟲子本尊和子孫後代也逃不出這間屋子。
“開個短會!”宋河拍拍手。
白大褂們迅速集合,整整齊齊站在老大面前。
“這些蟲子,從乘黃綠洲公司的北非實驗田裏冒出來,一出場就把中東的大客戶們吓壞了,常規農藥噴上去居然噴不死,原本四十億的訂單要縮水成五個億,一下子三十五億的合同給幹沒了!”
“但還有補救機會,下個月中東大客戶還會去田裏看一趟,如果蟲災能止住,合同維持原價!”
“我們現在是兩邊團隊共同努力,北非那邊的團隊嘗試直接撲殺蟲災,咱們則負責在實驗室裏搞明白這蟲子到底什麽路數,找到治标治本的辦法!”
“任務非常緊急,大家要加班加點通宵幹,出成果之後獎金少不了!”
“有沒有問題?”宋河問。
“沒有!”衆人齊聲道。
“開工!”宋河大手一揮。
白大褂們一擁而上,排隊取樣本罐裏的蟲子,動作小心翼翼,猶如領取高爆炸藥,掉一滴能炸斷腿那種。
婁景輝在一旁叮囑,“每人取蟲子後都簽字登記!旁邊有小攝像頭全程記錄,你領了幾隻都一清二楚,最終誰的蟲子丢了都是要追責的!”
“誰把蟲子丢了就槍斃!”宋河兇巴巴地威脅。
白大褂們領完蟲子散開,戰戰兢兢地動手實驗。
宋河也撸袖子上陣,親自測蟲子的基因序列。
未知物種如果觀察不出綱目科屬種,最簡單粗暴的方式就是靠基因來定身份,尤其一些昆蟲基因對特殊農藥敏感,若能找到相關基因也就有辦法殺蟲了。
粟沙蚤不會鳴叫,于是實驗室裏格外寂靜,隻有各種分析儀器作響的嗡嗡聲。
宋河原以爲,親手捏着蟲子做實驗會很惡心。
但托昆蟲學家們的福,在幾百篇論文裏看過突破三觀的一堆醜蟲子圖片後,他對蟲子的惡心阙值大大提高了,捏着小巧玲珑的粟沙蚤,甚至覺得這玩意兒有點可愛。
安靜的忙碌持續了整整兩天,大家幾乎不眠不休,靠紅牛咖啡濃茶強打精神,十萬火急地做粟沙蚤的基因鑒定。
首個成果是找到了粟沙蚤的畏光基因,連忙通知北非團隊,但北非團隊早就知道了,陶布教授到了現場後用蒙黑布的小塑料瓶做了實驗,已經發現粟沙蚤有畏光性。
數據牆再度啓用,一張張基因測序紙被貼在牆上,逐漸拼湊出整個粟沙蚤的遺傳密碼。
宋河不時站在牆前沉思。
如果世界是一款大型遊戲,基因無疑就是生物的内置程序,數據牆上令人眼花缭亂的基因序列,肯定蘊藏着巨大的信息量,也包含了清剿粟沙蚤小怪的攻略。
他的手指在一張張基因紙上移動,突然,停住。
“卧槽!不對勁兒啊?”宋河突然罵了一聲。
“怎麽了?”呂承恩路過。
“您看這個位置。”宋河說,“看出什麽來沒有?”
呂承恩皺着眉頭凝視片刻,突然看明白了什麽,駭然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