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維特深深吸了一口晨風,惬意地從兜裏掏出打火機和煙盒,往嘴上叼了一根。
晨起一根煙,賽過活神仙!
房間門打開的輕響,隔壁房間也走出白發蒼蒼的老頭,端着茶葉沉浮的雙層玻璃杯。
“鄧,你也醒了?”德維特打招呼。
“德維特你也起這麽早?”鄧浦和笑道,“看來咱們都年紀大了,老頭睡不長。”
“慚愧,咱們都是老頭,但你早起會喝健康的茶,我卻是來一根不健康的煙。”德維特深深吸了一口,把煙從鼻孔噴出去,“恐怕我活不過你!”
“我老家有句俗話,酒是糧食精,越喝越年輕,煙是百草王,越抽命越長!”鄧浦和說。
兩個老頭相視一眼,哈哈大笑,随即又迅速收聲,怕吵醒其他同行。
鄧浦和喝了兩口茶,散步走到德維特的房間門口,看牆上的問題紙。
紙上……多了五行鉛筆小字?
鄧浦和微挑眉頭,從兜裏掏出老花鏡戴上,認真看了看那五行字,略微思索後驚訝道,“德維特,我記得你昨天上午跟我說,今年你出的題,三天内不會有人做出來。”
“不假。”德維特吞雲吐霧,“感覺我參加不了幾年峰會了,出小兒科的題目沒意思,想出點真正的題目,對年輕人來說難度确實太大,别說三天,峰會結束都未必有年輕人能做出來。”
“你好像失算了啊。”鄧浦和笑道。
“什麽意思?”德維特回頭。
“看這兒,有人把解證的關鍵步驟給寫下來了。”鄧浦和用手敲敲題目紙,“能寫出這幾步,肯定已經做出答案了,但很奇怪的是,這人沒留名字。”
“做出來了?還沒留名字?”德維特錯愕,随後掏出手機翻了翻,“我也沒收到郵件!什麽情況?”
德維特有點被整不會了,這位運籌帷幄的數學皇帝,已經很多年沒流露出茫然的表情了。
鄧浦和則默默回頭,看向走廊盡頭亮着紅點的攝像頭。
……
八松國際數學峰會,第二天!
宋河趕到餐廳,一眼就看到幾個倒黴學生在盡職盡責地扮演學術蝗蟲的角色。
趙依依往自己盤子裏放了堆成小山的方塊蛋糕,抹茶蛋糕草莓蛋糕巧克力蛋糕朗姆蛋糕,也不嫌膩得慌。
張芷蕾更是重量級,不知從哪搞來一隻不鏽鋼盆,盆裏赫然裝了半隻老母雞,以及滿滿當當的雞湯和菌子。
丁陽澤和甯默正在比賽炫包子,一屜一屜的包子被兩人瘋狂地往嘴裏塞,眨眼間就吃完一屜,空籠屜摞在一旁,堆了半米高,還在蓋樓一樣上漲。
宋河人麻了,民間傳聞高中生食量大的可怕,豬八戒都自愧不如,他現在信了,這幾隻學術蝗蟲雖然已是準大學生,但還保留着高中生的飯量,這股猛吃的勁兒怕是噎到翻白眼也不會停。
“唐老師!”甯默嘴鼓得像倉鼠,擡手打招呼。
趙依依丁陽澤張芷蕾也看見宋河,咽下嘴裏的東西,高興地喊起唐老師。
宋河立即轉身背對他們,誰是唐老師?我不認識!
他拿塑料袋打包了幾隻生煎包,匆匆離開餐廳,提前去講座現場占座。
今早第一場,有位世界級拓撲高手的講座,必須占個前排方便看PPT演示,拓撲這東西太抽象,很多形狀難以用語言直接描述,如果隻能站在走廊靠耳朵聽就太難受了。
出乎意料,宣講廳裏人居然很少,寥寥幾位。
宋河進門時愣了一下,忍不住退出去看了一眼門牌,确認自己沒來錯。
不應該啊?這年頭數學家們都不流行學拓撲了嗎?這麽沒人氣的?
宋河心裏一陣惡寒,他的數學技能點有多半點在了拓撲上,此刻有股苦練的技藝過氣了的惶恐,類似于剛咬牙閹了想進宮應聘公公,突然得知宣統皇帝下诏退位。
角落裏有位黑乎乎的阿三,也在啃生煎包。
宋河坐到他旁邊,小聲問了一句,“朋友你好,請問這一場是格萊斯頓的拓撲講座嗎?怎麽人這麽少?”
“是的,是格萊斯頓的講座。”阿三說着咖喱味的英文,一攤手茫然道,“我也不明白爲什麽人少。”
宋河啃着生煎包等待,阿三邊啃邊低頭做題,用筆在打草紙上寫寫畫畫。
宋河忍不住瞥了一眼,居然是半夜他做的那道題,看來這題目是真的火。
“你這麽做不行。”宋河随口道,“你可以試試用連通緊李群的分類約化到單連通緊李群的分類……”
“這怎麽能行呢?一看就不行啊!”阿三搖搖頭。
“肯定行,信我。”宋河咬着包子。
“不不不。”阿三搖頭晃腦,還伸出一根手指頭晃了晃,“相信我朋友,你這條路是走不通的,我的路能走通。”
“你那個絕對走不通。”宋河冷哼。
“固執,你很固執!也很傲慢!”阿三擺擺手,“你是副教授嗎?”
“我?”宋河搖頭,“我講師。”
“那你就要相信我,因爲我26歲就當副教授了,30歲之前我會升正教授,這道題目恰好是我擅長的方向。”阿三自傲地說着,把打草紙往一旁拽了拽,用身體擋住,“我有預感我快解出來了,後面不給你看了!”
宋河笑了,也不再多說什麽,對方要是謙虛好學,他願意順手指點一二,對方不學他也懶得教,你愛會不會。
突然,走廊裏響起一連片嘈雜聲!
緊接着,洶湧澎湃的人群湧進宣講廳!
宋河和身旁的阿三都呆了,怎麽半天沒人來,突然一下子湧進來這麽多人?比旅遊團還整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