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河向上級申請人血實驗。
正常情況下,涉及人血的實驗得層層報批,手續辦完最快也得個把月時間。
但大概因爲宋河名氣大立功多,組織上比較信任,審批僅用一天半就光速完成。
附近醫院很快送來了一批血液,數量還可以,但團隊成員們一用,發現不行。
快過期了。
全是臨期的老血,在實驗室裏稍微一放就壞掉了,血細胞死個七七八八,血漿質量大變,壓根沒法用于正常實驗。
宋河頭疼,又向上級詢問情況,得知一般批下來的實驗用血都是這種過期貨,因爲新鮮血還得留給病人用。
反複申請之下,醫院終于送來了一小點新鮮血,但摳摳搜搜,隻有可憐的幾小包,實驗室一上午就用完了,宋河再要,答曰血庫實在不足,得保證患者需求。
宋河提出,他可以捐贈一些尖端醫療設備,希望醫院多騰一些新鮮血給他做實驗,醫院的回應是歡迎捐贈,但不能因此多給新鮮血,因爲靠捐贈換血是明令禁止的,血液不允許買賣。
沒轍,宋河隻能另想辦法。
兩天後,乘黃公司内部發了通告,号召全體員工踴躍捐血,用于新産品的研發。
小道消息稱,捐血能領獎金,一次幾千塊,很多員工抱着試一試的态度去捐了,結果真的隔兩天拿到了部門的内部獎金,消息傳開,捐血者踴躍報名,場面火爆!
宋河算是打了一個擦邊球,正常情況下是不允許血液買賣的,但他沒有買賣,隻是用科研項目的名義呼籲捐贈,至于捐贈之後部門的獎金,純屬巧合,獎金的名目是表彰工作勤奮,不是表彰捐血。
血液充足了,高強度的實驗工作得以持續,小鼠實驗和人血實驗齊頭并進。
實驗室裏從早到晚彌漫着一股血味,各種血袋血罐來回更新,宋河發現自己微微有些暈血恐血的迹象,尤其是面對一大堆血袋時忍不住心跳加速兩手發軟。
不過膽子都是練出來的,實驗做的多了,他心态逐漸鎮定下來,見到血時像戰場老兵一樣習以爲常,隻是看作某種紅色的實驗試劑,甚至連鼻子裏的血腥味也淡了。
八月中旬,小鼠實驗宣告初步成功。
人造小鼠紅細胞,輸入給不同血型的小鼠後,均未出現不良反應。
甚至,從15N-甘氨酸标記來看,人造紅細胞的壽命竟然比小鼠自身的紅細胞略長!
小鼠紅細胞的正常壽命是19天到25天之間,随着年齡衰老逐步縮減。
紅細胞無核,相當于一個沒有靈魂的工具,自然是用到報廢爲止,而年老小鼠造血質量下降,生産的紅細胞越來越不耐用,于是報廢速度越來越快。
實驗室小鼠的紅細胞平均壽命是22天,但輸入的人造紅細胞壽命,竟然達到了驚人的28天,已經超過了正常小鼠紅細胞的壽命極限!
人工産品居然更耐用!
暫時不清楚更耐用的原理是什麽,但宋河感覺這裏面大有文章,于是認真檢測了小鼠的紅細胞周轉率。
所謂紅細胞周轉率,就是每天有百分之多少的紅細胞被更新掉,畢竟無時無刻都有報廢的紅細胞,必須相應生産全新的紅細胞,才能維持血液成分的穩定。
小鼠的紅細胞周轉率平均是4.5%,宋河爲其更換了大量人造紅細胞後,周轉率迅速下降,最後穩定在3.9%左右,小鼠的造血功能舒緩下來了,變得遊刃有餘。
“有意思。”宋河看着數據喃喃自語,“非常有意思。”
八月中旬,周末傍晚,婁景輝歸來!
宋河包場了本地最豪華的“繞岸垂楊”酒樓,給婁景輝辦接風宴,順便也請實驗團隊和學生們大吃一頓。
宴席剛開場,婁景輝就鬧了個笑話。
大家起哄婁景輝上了月球戶口,運氣爆棚令人嫉妒,必須給地球同事們敬果汁,婁景輝欣然拿着玻璃分酒器,轉着圈給同事們倒果汁對飲,但倒完果汁之後,他一手舉起酒杯,另一隻拿着分酒器的手突然在半空中松開了。
砰一聲巨響,玻璃分酒器摔碎在地上,玻璃渣和果汁濺了大家一褲子。
婁景輝發愣,所有人都發懵,大家眼睜睜望着他松手,不是沒拿穩,就是刻意松手了。
宋河最先反應過來,“老婁還沒适應地球啊,是不是覺得松手了,分酒器還會飄在空中啊?”
衆人馬上反應過來,一陣爆笑,服務員沖來打掃玻璃渣。
婁景輝臉紅,無奈笑道,“在空間站的時候,很多東西沒地方放,靜止松手它就會飄在空中。在月球實驗室,不需要輕拿輕放,隻要松手,東西就會很慢地掉下去。”
“我這一個月了還沒改過來,經常下意識往空中找東西,看兩眼才想起來回地球了,低頭一看東西扔地上了。”婁景輝笑道,“獻醜了獻醜了!”
又是一陣起哄,起哄聲中滿含羨慕,這種太空久居後遺症大家也想得,奈河暫時沒那個福分。
接風宴基本全程聽婁景輝分享太空經曆,大家一臉神往地聽,婁景輝高高興興地講。
什麽在睡袋裏睡覺的感覺像包在繭裏的蠶、所有航天員同事都腫成大眼泡、用牙刷捕捉懸浮的水球、需要咽下去的牙膏沫、拉屎拉不出來、用噴槍給自己洗澡……
其實大部分事情大家也早就了解過,但聽熟人講述出來,感覺還是截然不同,婁景輝講到關鍵處,大家甚至忘記吃飯,眼巴巴地聽,靜的像上課聽講。
接風宴持續到半夜才結束,年齡大的團隊成員們回去睡覺,年輕人則繼續回實驗室幹活。
宋河把婁景輝拉到自己辦公室,關上門詳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