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教授忙着低頭審稿,宋河則忙着觀察他的表情。
看證明過程的前半部分時,鄧教授顯然很困惑,紅筆時不時畫個圈,宋河在一旁忙着解釋。
看到證明過程的70%時,鄧教授的困惑到達頂峰,已經不畫圈了,因爲在他眼裏滿頁都是圈。
直到證明過程的最後幾頁,他的臉色終于扭轉,變得異常精彩!
宋河把關鍵部分都放在最後,将前面所有内容瞬間連接起來,原本撲朔迷離的證明過程一下子被盤活了,類似于推理小說在大結局揭曉兇手!
“巧妙,思路夠巧妙。”鄧教授語氣依舊沒有波瀾,但臉色隐隐驚喜,“審完了,我沒發現有什麽問題,大林加爾猜想被你證出來了。”
“那我就放心了!”宋河微笑,“您能給我說說楊靜山的證明路線嗎?我想根據這兩條路線,把新猜想給做出來!”
“恐怕不行。”鄧教授搖頭,“楊靜山的證明我沒參與,你想看的話,最好還是去聯系他。”
宋河不吭聲了。
兩人關系僵了,楊靜山必然不會給他看。
眼下有兩種辦法,可以知道另一條方向的證明過程。
一種辦法是等高考結束,回學校直接找相老師,反正楊靜山的證明過程也會投稿給神經元公司。
另一種方法更累但也可能更快,那就是自己證一遍!
宋河果斷下床,舉着吊瓶架離開病房,片刻後又回來,手裏多了從護士站順來的紙筆。
鄧教授微微詫異,“偷的?”
“什麽偷的,光明正大要的!”宋河吃驚。
“你不會要把楊靜山的證明路線也做一遍吧?”鄧教授猜到了,“護士隻會讓你卧床休息,怎麽可能讓你工作?”
“我給護士說,不給我紙筆,我分分鍾跑路!”宋河微笑,“護士就答應了。”
鄧教授又是一陣頭疼,卻無話可說。
宋河坐在床邊,把紙筆放在床頭櫃上,開始嘗試楊靜山的那條證明路線。
證明過的猜想,換條路再證,總比第一遍證明要輕松的多,畢竟目的地已經去過一次了,半路上也見識過風霜雨雪了,多多少少有些經驗積累。
而且,比起直接看答案,自己證一遍更能領悟細節精髓,有助于後續大猜想的提出。
宋河很快沉浸在數學中,忘記一切。
病房門忽然打開,護士小心翼翼地進來,先看了一眼宋河,随後不動聲色地走到鄧教授床邊,往他被窩裏塞了個東西,轉身離開。
鄧教授掏出那東西看,是楊靜山托人傳來的紙條,大家都沒帶手機,隻能用這種最原始的方式互通消息。
摸出中性筆,鄧教授在紙條上寫回複。
“宋河已完成他那條路線的證明,具體證明步驟我不能給你寫,你直接問他。”
“他正在嘗試你那條路線的證明,并準備綜合兩條路線,提出一個大猜想。”
“這個猜想很可能會比林加爾猜想更具備學術價值,我建議你也試一試,争取早他一步。否則,這幾個月你白忙。”
許久,護士帶着吊瓶來換藥,順手拿走了鄧教授手裏的紙條。
晚上送飯時,護士又往鄧教授手裏塞了一張小紙條。
紙條上隻有一連串的公式,鄧教授看了馬上明白,楊靜山已經在動手證宋河的路線了,兩個天賦異禀的年輕人都在向全新的大猜想發起沖刺。
……
連續幾天,宋河不停地産出打草紙。
級别高就是待遇好,護士們推來了升降寫字桌,又不知從哪弄來了護眼台燈,特供給宋河工作用。
同時每隔幾小時,都會有值班護士來收走裝在垃圾袋裏的廢棄打草紙。
也不知道是哪位領導做的決定,大概是看宋河工作用腦,很快病号餐裏出現了剝好的核桃和一些補腦的魚油海豹油膠囊。
宋河甚至沒注意到這種特殊照顧,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數學上,護士送來什麽他就吃光什麽,俨然無情的進食機器,吃完了都不記得味道。
每天證出一些進展,宋河便會拿去給鄧教授過目,想旁敲側擊檢驗一下前進方向是否正确,但鄧教授像個得道老僧,面容平和地看完證明紙,點點頭不做任何評價。
宋河覺得這種點點頭應該是肯定的意思,至少從鄧教授的臉色上沒看出異常,于是他放心大膽地往下證,速度突飛猛進。
給鄧教授看證明進度的還有楊靜山,隻不過楊靜山并不出現在病房裏,而是讓護士捎來一張紙條,紙條上寫滿證明公式,最後留一個碩大的問号。
“?”
鄧教授認真看完,也不廢話,隻是留一個逗号。
“,”
問号,逗号,問号,逗号……每天重複。
于是兩邊的證明進度隻有鄧教授一個人知道,他不給任何一方提供幫助,隻是靜觀其變,等待越來越近的最終結果。
……
高考日!
一年一度的殊死戰鬥拉開大幕!
千萬人馬投入戰場,激烈拼殺!
宋河累了,他卡在關鍵位置一整天,毫無寸進,于是暫時放棄證明,和鄧教授一起收看病房裏的電視新聞,稍作休息。
每年高考的固定保留節目又開始重演:
《考生身份證丢失,民警不到一分鍾辦好臨時身份證》
《考生入場時發現身份證過期,民警驚訝之餘緊急補辦》
《班主任替全班保管身份證,不慎丢失》
《高考之我丢了全套證件》
《執勤交警風馳電掣,将走錯考場的考生送達》
《考生焦慮失眠,開考遲到後在校門口嚎啕大哭》
宋河啃着蘋果,樂不可支,“真下飯,年年都有這種蠢貨,我不明白這種人還能幹什麽?十二年寒窗苦讀,臨了臨了走錯考場了,證件忘帶了,是故意還是不小心?”
鄧教授臉色忽然變化,默不作聲。
宋河扭頭看他,“教授您說呢?”
“我當年也走錯了。”鄧教授默默道。
“啊?”宋河錯愕。
“考場在北校區,我跑南校區去了。”鄧教授說,“這輩子我都分不清東西南北。”
“您那時候沒導航,交通信息閉塞,情有可原!”宋河說,“現在手機上半分鍾就能下一個導航,還走錯的考生純屬暈蛋!”
宋河繼續啃蘋果,心裏開始惦記他的老同學們,趙依依,甯默,丁陽澤,張芷蕾,此時此刻應該進考場等着了吧?
這麽一想,還有點愧疚。
把數學卷子出的這麽難,豈不是把同學往死裏坑?
曾經的同窗情誼,換來的竟是屠刀?這還是人?
“教授我想起一件事。”宋河扭頭道,“考生會知道數學卷是誰出的嗎?”
“怕了?”鄧教授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