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學生面面相觑,猶猶豫豫。
“校長,提前高考的話,會有什麽優惠嗎?”丁陽澤問出愚蠢的問題,“比如額外加個五分十分之類的?”
任智淵差點沒繃住,“這又不是購物節,怎麽可能有優惠?”
趙依依忍不住笑出聲,張芷蕾和甯默也跟着爆笑,丁陽澤鬧了個大紅臉。
“總之,你們要是覺得複習的差不多了,狀态正是最好的時候,可以提前幾天考。”任智淵說,“想多複習兩天也沒關系,都由你們決定。”
“是去哪考試啊?”趙依依好奇。
“去省城,有封閉的學校和考場,考完之後你們得在裏面住幾天,暫時斷絕和外界的聯系。”任智淵說,“真要說福利也是有的,食宿全免,而且吃的不錯。”
“那我提前考吧!”趙依依決定下來,自信滿滿,“反正都提前一年考了,也不在乎這短短幾天!我感覺我複習的可以了!”
“好,那簽字。”任智淵把合同遞給她。
“我陪趙依依!”張芷蕾也很幹脆。
“我陪張芷蕾!”甯默自然和老婆一起。
丁陽澤深呼吸,“大夥都上了,我也不能不合群,大不了今年失手了明年再戰呗!”
“這種話不能說!”任智淵突然嚴肅,語氣凝重,舉起四根手指,“你們上了考場就四個字!”
學生們好奇地注視老校長。
“旗開得勝!”任智淵一字一頓地用力道。
……
宋河坐在滿宿舍的白色紙海裏,神色焦慮。
他無法确定,楊靜山是否真的完成了證明。
因爲,楊靜山的數學級别還卡在大師99級,沒能突破段位。
當然,也不排除這次突破段位特别難,大林加爾猜想也不夠的那種難。
無論如何,他隻能做最壞打算。
6月8日下午五點鍾,高考結束後,楊靜山會第一時間把他的證明過程投稿出去,反敗爲勝的唯一機會,是在高考結束前完成證明,同時投稿!
當然,即便這樣也未必能赢,因爲外界可能還有其他科學家在證明,沒準高考前就有科學家證畢,這樣一來誰都赢不了。
越想越焦慮,宋河晃晃腦袋,不想了,專心解題!
擡筆,在紙上潦草地書寫:
“令(og,j,z1,··· ,zk)爲黎曼曲面,g爲虧格數,j爲複結構……”
“如果G是零維的,想要計數點,必須使得模空間緊化……”
“全純球y作爲收斂到節點球……”
寫着寫着,腦海中迸發靈光,宋河黯淡的眼神亮起來。
來感覺了!
他穩住呼吸,捕捉靈感飛速書寫,寫完一頁就往床上擺一頁,思路越來越快,手爲了跟上腦子,甚至不得不略寫,一些公式和推論僅僅寫個開頭,确保自己能看懂就行,回頭慢慢補。
床上的證明紙越來越多,像進度條一樣一行行走到頭,先是枕頭被蓋滿,接着是被子的上半部分蓋滿,然後蔓延到床尾……
突然,宋河僵住不動。
臉上的喜色在短短幾秒内褪去,像是猛然發現了什麽重大漏洞。
他目光上移,從被子中間拿起一張紙,端詳片刻,突然大怒,氣急敗壞地撕爛!
宿舍裏傳來少年無能狂怒的嚎叫聲。
……
傍晚,病房。
宋河坐在病床邊,拿着水果刀削一枚蘋果皮。
削完,熟練地切塊,放在盤裏,遞給鄧教授。
這段時間,每隔幾天,他便會來看一眼鄧教授,也沒什麽功利的目的,單純是找一位德高望重的長輩聊聊天,以及探望一下病号。
“你今天的狀态很沮喪。”鄧教授語氣一如既往的平和。
“确實沮喪,我懷疑我走錯路了。”宋河歎氣。
鄧教授不說話,隻是靜靜地吃蘋果,目光望着他。
“今天上午好不容易找到感覺了,洋洋灑灑寫了幾十頁,證明紙把我床都鋪滿了。”宋河解釋,“寫到最後快出結果的時候,發現少了一個重要參數,往前找,證明步驟中間有個大漏洞,無法解決那種,傻不啦叽的白忙一場!”
“數學就是這個脾氣,喜歡和人開玩笑。”鄧教授道,“浪費幾天幾個月都算小玩笑,真的大玩笑是那種研究了一輩子的數學問題,最後發現走了半輩子彎路,我一個同學就因爲這個投湖了。”
宋河吃驚,歪頭想了想,“沒聽說數學界有這麽一号人物啊?”
“數學界要有他的名聲,他也就不投湖了,一輩子賭一個研究方向,最後沒賭對,于是在數學上沒留下任何痕迹。”鄧教授說。
“你可以把他想象爲平行時空裏,在賽百味當了一輩子收銀員也沒做出成績的張益唐。張益唐成功了,但同時至少成百上千個孤注一擲的無名數學家報廢了。”
“鬥膽說,這位投湖的前輩,也沒有張益唐那種佛系心态。”宋河道,“張益唐即便沒能憋出轟動數學界的大招,估計他還會安安靜靜地當個收銀員,不會跑去投湖。”
“這很難說,人上了年紀,心态會變的。”鄧教授道,“我經曆過這種心理難關,恐懼浪費一生,但這種難關恐怕你不會經曆了,你是天才,已經青史留名,你的人生懸念是能在曆史上留下多少篇幅,能不能趕超愛因斯坦這種人物。”
“您擡舉我了。”宋河惶恐,“豈敢豈敢!”
“你今天上午遇到的這種挫折,如果你繼續走下去,會遇到成百上千次,要盡快适應。”鄧教授把話題扭轉回去,“什麽時候适應,決定了曆史書上你的篇幅,決定了你能不能進科學界的本紀。”
宋河冒汗,鄧教授說話語氣平平淡淡的,用詞太吓人了。
本紀是什麽?司馬遷《史記》裏面的檔次,什麽高祖本紀項羽本紀,皇帝級别的神人才能進!
科學界的本紀,基本就是能在課本上留個頭像照片的科學家,宋河還沒敢想那種高度,簡直遙不可及。
“鄧教授您不用安慰我,我這人抗擊打能力還行,難受來的快去的也快。”宋河坦誠道。
“難受的時候,感覺自己是制造廢紙的機器,高興的時候,千禧難題也敢摸一摸……但兩種極端情緒都不會持續太久,來跟您聊聊天,蹭點您的學術氣息,我一會兒就回去繼續證明了。”
“好,有這種心态就好。”鄧教授點點頭,“再給你加把勁吧,你不是說楊靜山證明完成了嗎?”
“對,他說他證完了。”
“我看過他的證明過程了,他沒證出來。”鄧教授語出驚人,“漏洞太多,根基不穩,他造出來的隻是一棟危房,輕輕一踹就垮了。”
宋河瞪大眼睛,整個人迅速精神了。
“所以你不要洩氣,加加油,打敗楊靜山大有希望。”鄧教授淡淡道。
想了想,宋河猶豫着問,“鄧教授,楊靜山是您的學生吧?您怎麽能鼓勵我這個外人,去戰勝您的學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