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會安排男空保帶您去廁所。”乘務員回答。
宋河點點頭,放心了,萬一讓空姐帶着去上廁所,還真有點不好意思,畢竟他不能摘眼罩,上廁所的時候肯定會有人盯着,類似于高考上廁所。
飛機轟然起飛,很快有飛機餐和飲料供應,乘務員坐在旁邊一勺勺地喂,服務無微不至,搞得宋河都有點不好意思吃了。
吃飽喝足,他便默默在腦海中構思大林加爾猜想,他希望封閉出題的兩個月裏,能抽空把大林加爾猜想攻克出來,至少也要證明個七七八八,如此一來封閉兩個月才不算浪費時間,反而能算是難得的閉關苦修!
漫長的飛行後,飛機落地,宋河又被架着下了飛機,塞進一輛車裏,繼續行駛。
他敢打賭,肯定是個深山裏的地方,因爲車子一直在轉圈,明顯是沿着盤山公路前進。平時他不暈車,可戴着眼罩一圈圈地轉卻開始有些發暈,問身邊的人要暈車藥,果然有,吃了一粒後感覺好多了。
終于,車停下。
下車,腳下的地面有沙粒,能聽到蟲鳴鳥叫的聲音,還有風拂過森林的沙沙聲。
有人扶着他往前走,左轉右轉,進入某棟建築内,随後突然摘下他的眼罩!
宋河睜開眼,燈光有些刺眼,他忍不住使勁眨了眨眼睛,看清周圍。
一間中規中矩的會議室,窗外是連綿的青山,天色有些陰,灰雲像髒棉花一樣堆積,窗戶開着,吹進清新的空氣。
宋河臉色驚訝,環境貌似還不錯?
他扭頭望向會議桌盡頭,一位金邊眼鏡的老者安靜地端坐,頭發半白,氣質像山谷中的岩石一樣沉靜。
宋河感覺老者的臉很熟悉,似乎認得?
一秒後他猛地想起來,在新聞上見過!
眼前這位老者不是别人,赫然是今年阿貝爾獎得主鄧浦和教授!
“鄧教授好!”宋河吃驚,連忙問好。
“你好,宋河同學。”鄧教授臉上沒什麽表情,安靜得像隻烏龜,“再等等,數學命題組的其他人馬上到。”
宋河點點頭,看來今年自己負責出數學卷,而不是生物卷。
會議室裏就兩個人,鄧教授安安靜靜地坐着,什麽也不幹,有些好奇地打量面前的年輕人。宋河感覺這樣面面相觑不說話太尴尬了,便主動挑起話題。
“鄧教授,恭喜您拿到阿貝爾獎啊!”宋河好奇,“您不得準備去領獎嗎?怎麽還會來命題組?”
“不耽誤,今年頒獎是六月十号,高考完我第一時間坐飛機去,來得及。”鄧教授聲音很平和,沒有什麽情緒,“記者們天天從各種渠道給我遞消息,我來這裏能躲個清淨,試着研究一些數學問題,譬如……大林加爾猜想。”
“您也要研究大林加爾猜想?”宋河吃了一驚,“說起林加爾猜想,我還得感謝您,您的學生楚龍和我是高中同學,您教給他的很多東西,他也教給我了,我得叫您一聲老師!”
“我聽說了,你和楚龍率先破解了小林加爾猜想,我本來也要做小林加爾猜想,已經有了些進度,但事情太多耽擱了。”
“其實楚龍的水平我清楚,主要工作應該是你做的。”鄧教授慢吞吞地說,“你很好,将來可以考我的博士。”
宋河嘴上連聲稱謝,心裏好奇,掏出戰力檢測器悄悄打了一槍。
【鄧浦和(數學):宗師99級!】
他臉色微變,不愧是阿貝爾獎獲得者,比相老師還高幾十級,直接飙到宗師段位巅峰了!
恐怖如斯!
“宋河你今年多大?”鄧浦和忽然問。
“快成年了。”宋河說,“年底的生日。”
鄧浦和點點頭,臉色沒什麽變化,但宋河眼前卻跳出了怨念提示。
【鄧浦和被你的年輕吓到,怨念值+600!】
【鄧浦和在心中和你對比,感到自己天賦差,怨念值+600!】
鄧浦和忽然長歎一聲,從開始交流到現在,他終于流露出了一些情緒。
“你努努力,可以拿菲爾茨獎。”鄧浦和目光裏竟然有些羨慕,“菲爾茨獎才是真正值得拿的,阿貝爾獎其實無所謂。”
宋河惶恐不安,“老師此言差矣,阿貝爾獎才是正統的數學至高獎,數學殿堂的巅峰!”
“時無英雄,遂使老朽成名罷了。真正有才華的人,都是年富力強拿菲爾茨的。”鄧浦和輕輕搖頭,“其實啊,拿阿貝爾獎,我并不高興,甚至很難過。”
“怎麽會難過呢?”宋河微怔。
“阿貝爾獎是敲在數學家棺材闆上的最後一根釘,一個勤勤懇懇的數學家,一輩子湊出一些勉勉強強的成就,入土之前拿個獎,算是蓋棺定論了,類似于你在單位退休之前給你臨時升半級,好讓你退休工資多拿個幾百塊。”
“拿到這個獎,提醒我一切都結束了,我的人生結束了,我的數學研究也結束了,回顧一生好像沒幹出什麽大名堂。”
“我想起我四十歲生日那天,一夜無眠,對着一隻鬧鍾,在房間裏靜靜坐到天亮。”鄧浦和輕輕搖頭,脖子上的皮幹瘦皺起,像一隻年邁的龜。
“當時想了什麽我已經忘掉了,但之後的幾十年,我經常能在夢裏看到那隻鬧鍾,我也不明白是爲什麽,哒哒走的秒針像有某種魔力,我盯着秒針看,腦子裏一切都空了。”
說完,鄧浦和扭頭望向窗外的群山,面無表情地發呆。
宋河傻坐在原地,他以爲拿到至高獎的鄧教授會春風得意,沒想到本人其實如此消極,雖然臉上沒什麽難過的表情,但他整個人完全籠罩在愁緒中,甚至……近乎絕望!
宋河嘗試換位思考,但他太年輕,無法深刻理解一個老者的心态。
會議室裏一片寂靜,靜的幾乎像葬禮過後的墓地。
終于,會議室門再次拉開,又一個年輕人被警員送了進來,拉下眼罩。
鄧教授從發呆中回過神來,目光虛浮了幾秒,重新變得凝實。
“介紹一下,這位是宋河,這位是楊靜山。”鄧教授說。
兩個年輕人悚然而驚,睜大眼睛對視,顯然都聽說過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