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們舉起噴槍,絢爛的水霧噴射而出,明顯是某種殺蟲劑,半空中飛舞的蚊蟲集體墜落,很快在地上鋪了厚厚的一層,蠕動不息。
噴了好幾分鍾,空氣中徹底幹淨了,一隻飛蟲也看不見,山壁上的金屬門終于緩緩打開。
外面的兵比了個手勢,宋河拉開車門跳下去,腳下發出咔嚓的聲響,聽起來還有點酥脆,是厚厚的蟲屍地毯被踩碎的聲音。
進門,連續幾道紗簾,眼前終于出現燈火通明的走廊。
宋河心生感慨,又是一個秘密基地!
小時候感覺這種秘密基地都神秘的很,一輩子沒機會來,豈料如今隔三岔五來這種地方,看來組織上對自己真是非常信任的,沒當外人看。
前兩次去的秘密基地,都是以科研項目爲主,能看到一大群研究人員。
這次明顯是軍事性質的基地,好多軍人在遠處來來去去,腳步咔咔作響,偶爾有張面孔轉過來看他,面無表情,眼神銳利,空氣中一股子肅殺之氣!
來的路上,他還感覺深山野嶺有些鬼氣森森,進了這裏面,鬼氣忽然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腔正氣,撒旦來了都得立正喊報告,貞子來了都得學疊方塊被!
司機大哥撩開簾子跟上來,把一個卡片交到宋河手裏。
“保管好,你的臨時宿舍卡,在最東邊的107房間,可能會有人檢查你的身份,出示這張卡就行了。”司機說,“趙老在等你了,跟我來。”
宋河把房卡揣進兜裏,乖乖跟着司機前進。
這地方比預想的還大,左拐右拐走了很遠,依舊不見盡頭。
終于,司機在一扇棗木門前停下,幹脆利索地敲了兩下,“報告!人帶到了!”
“請進!”老趙的聲音從裏面響起,精氣神十足。
宋河推門而入,“報告!”
屋裏的景象出乎意料,滿地堆積着文件,鼓鼓囊囊的黃色文件包堆疊得像防洪沙袋,牆壁上還貼了無數文件,用釘子釘着,細細的紅線在一根根釘子之間穿梭,數百根紅線錯綜複雜,像是電影裏偵探破案用的線索牆。
但很奇怪,牆上所有的文件紙,都沒有一個字,全是白紙!
角落有幾包文件袋破開,露出裏面的文件紙,也全是空白!
這情景相當詭異,堪比西遊記裏的無字經書,難不成此地是造紙廠的庫房?但白紙爲何要在牆上分門别類地釘起來?
宋河仔細看了一眼,恍然大悟,盲文紙,上面有細小的凸起孔洞,每一張白紙其實都寫滿了,但隻有盲人能讀懂。
老趙坐在角落的小桌邊,淺綠的襯衫長褲,發出一陣笑聲,“你又不是兵,喊什麽報告?别拘束,茶幾上有飲料有點心,随便吃,當自己家。”
“好嘞!”宋河笑了笑,放松下來。
兩人也算忘年交了,雖然見面次數不多,但關系俨然多年老友,大概這就是傳說中過命的交情。
宋河繞開地上的文件包,從茶幾上拿了一盤櫻桃,放在老趙的小桌上,自己也坐在桌旁啃櫻桃。
“話說小宋啊,我的手術安排在什麽時候?”老趙擡起臉來問,臉色期待。
他的眼球還是假眼球,凝望着虛空,了無生氣。
“這個夏天肯定不行。”宋河搖頭。
老趙失望皺眉,“不是已經臨床試驗了嗎?”
“不能拿您當小白鼠吧?”宋河笑道,“這可不是鬧着玩的,手術有失敗的概率,這兩天剛做第一批盲人手術,還沒揭紗布呢。等技術成熟了再給您安排手術,一步到位!”
老趙歎氣,苦笑道,“等待的滋味還真不好受!我恨不得有人把我一棒子敲昏,昏上幾個月,做完複明手術再醒過來,一睜眼就能看見太陽。”
“好事多磨嘛!您這辦公室是在忙什麽?”宋河好奇,轉移話題道,“我覺得有點過分啊,您都盲人了,還印盲文文件讓您幹活?”
“我主動要求的,不工作隻躺着,渾身難受,不如找點活兒幹。”老趙說,“不是學術工作,全是情報工作,幹起來很有意思。”
“情報工作?”宋河一愣,“什麽方面的?”
“亂七八糟,什麽方面都有,主要是軍事領域。”老趙摸過桌上一張紙,用手劃了一下,“譬如這份吧,來自路易斯-麥克喬德聯合基地的第109軍事情報營,内容是埃塞克斯号兩栖攻擊艦上的一些武器系統數據,我負責核實一些材料學上的東西,看看是真是假。”
宋河嘴巴張圓,“牛逼啊!不過此等機密說給我一個孩子聽真的沒關系嗎?”
“具體内容又不說給你聽。”老趙笑了笑,“你知道一些也沒關系,因爲你可靠,才能到這裏來。而且沒準将來你也得幹這種工作,早熟悉一下也是好的。”
“我?”宋河一驚,“這種工作會讓我幹嗎?”
“比如一些高精尖武器情報,一般的兵是看不懂的,隻能找值得信賴的專家學者,分析裏面的技術參數。你給部隊幹過活兒,需要你的時候肯定會找你。”老趙解釋,“你是優秀的生物學家、數學家和炸藥學家,責無旁貸啊小宋同志!”
“好啊,我倒是很樂于做做這種兼職!”宋河恍然大悟,表情一喜,“往大了說給國家做貢獻,往小了說也是吃國際瓜啊!”
“上次你做機械臂和機械腿,我給你轉了一筆科研經費當作感謝。”老趙切換話題,換上一副說正事兒的口吻,“我今年的科研經費還沒批下來,你又做出了人造視覺,我沒法給你錢當感謝了。”
“嗨!”宋河不在乎地擺擺手,“您這盤櫻桃就算感謝了!很好吃!”
“不,我給你準備了另外的感謝。”老趙說,“我先問一下,你心理承受能力強嗎?”
宋河樂了,“老趙啊,太小瞧人了,我多多少少是個小富翁,尋常的感謝不會吓到我的!”
“我這份感謝可能和你想的有點不一樣。”老趙微笑,房間裏的氣氛卻随着他的笑容悄然變化,“你見過死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