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實證明，他高興得太早了。
從早上六點半忙到下午六點半，宋河團隊幾十号人，埋頭苦幹整整十二小時，焦頭爛額地分析腦波數據，眼睛快盯瞎在電腦屏幕上了，卻毫無線索。
無它，腦波數據量太大、太亂！
同等時間下，人造腦蟲提供的腦波數據，比老式電級法提供的腦波數據，高了足足八倍多！
多出來的數據，小部分是更細微的腦波走勢，而大部分則是未知的噪音！
海量噪音在屏幕上如沸水冒泡般湧現，密密麻麻毫無規則地起伏！
團隊裏年齡最大的呂承恩說，看上去像老式電視的雪花點，其他年輕的團隊成員沒見過老式電視，但大概明白意思，噪音多的像下雪一樣！
最困難的是，現在宋河想尋找未知的腦波，未知腦波可能是各種形式，怎麽噪音區分開？誰知道哪些是噪音、哪些是新腦波？
沒轍，他隻好把數據拍照發給相老師。
“老師，這些噪音是正常的嗎？是人造腦蟲本身的噪音，還是大腦的噪音？”
等待片刻，回複來了。
相曉桐：“不知道。”
宋河一懵，“不知道？這不是您團隊用的東西嗎？”
相曉桐：“我們用人造腦蟲的時候，也是這種噪音滿屏的情況，最後我們用了程序篩除噪音，但篩除後就隻剩已知腦波了。如果你想找未知新腦波，隻能想辦法從噪音裏分辨出新腦波的規律。”
相曉桐：“我們不知道噪音是怎麽來的，進行了很多次故障排除都無用。可能是人造腦蟲本身的問題，可能是環境中的幹擾，可能是人造腦蟲記錄了大腦各處的一些淺層瞬時波，可能是未知的新腦波，你自己想想辦法吧。”
宋河：“好吧，謝謝老師！祝老師今晚的新品發布會效果轟動！”
相曉桐：“借你吉言！”
合上手機，他悲歎一聲。
看來不能盲目依靠高科技，人造腦蟲居然是個半成品？！
“猴子又死了！”範桃一聲嬌呼。
手術台區域，同時有六隻猴子正在接受人造腦蟲的掃描，數據源源不斷顯示在數十台電腦上。
此刻一隻猴子挂了，許多電腦上的腦電波數據寂靜下去，像是大雨初歇的湖面，不再有新的雨點激起水花，隻剩尚未消散的漣漪。
遠處，還有幾隻備用猴子被關在透明塑料箱裏，它們看到有同伴死去，驚恐地縮到箱子角落，預感到有可能大難臨頭了。
“火葬吧！”婁景輝喊。
頓時許多人圍了過去，準備處理屍體。
宋河掃了一眼屏幕，望着漸漸變小的漣漪，猛地想到什麽。
“停！”宋河大喊，“屍體先不處理！繼續看死後的腦波數據！”
幾隻手已經抓住死猴子了，聞言又立刻松開。
衆人一瞬間明白了什麽，紛紛撲到電腦前，調出死掉猴子的腦波數據。
大概一分鍾前，死猴子的腦波出現了嚴重的伽馬震蕩，很可能是回光返照階段，這隻猴子在回憶自己短暫的一生，雖然外界時間很短，但在猴子的意識裏，這段回憶會拉的很長。
宋河對着屏幕走了一下神，猴子的臨死回憶是什麽？
好看的母猴子公猴子？懷念最美味的一顆蘋果？被帶出猴園，看到若羌基地大街時的驚鴻一瞥？
緊接着，震蕩消失，腦電波冷寂下去，正式死亡！
從左側的三維圖像來看，整顆大腦冷卻了，腦波活動狂跌，但幾分鍾後，個别腦區居然還在時不時地顫動，産生一絲幻覺般微弱的腦活動。
整個猴腦猶如熄滅的火堆，雖然火苗沒了，但還在絲絲縷縷地冒煙，甚至撥一撥灰燼，裏面隐約還有幾粒火星！
噪音依舊存在，但明顯少了許多。
等了足足一個小時，依然有腦波活動，時不時地在屏幕上彈一下。
“桃！你去刺激刺激猴子！”宋河喊。
“怎麽刺激？”範桃遠遠地問。
“手摸、刀刺、打火機燒都可以！”宋河說，“使勁刺激，肢解了也沒問題，我看看腦子有何反應！”
範桃戴上膠皮手套，拎起手術刀開始戮屍，一截截割掉猴尾巴，再開膛破肚、扯出内髒、撕開皮膚……
許多團隊成員看傻了，這麽漂亮的姑娘，是怎麽面不改色幹出如此殘忍的事兒的？
宋河盯着屏幕觀察了許久，嘴角一勾高聲道：
“好了！大家注意看現在猴腦裏的漣漪！”
“這些腦波漣漪，可能是個别尚未喪失活力的腦細胞，還在發揮餘熱！”
“也可能是人造腦蟲或者環境因素産生的噪音！”
“大家今晚做的工作，把這些漣漪的規律找出來，做一個程序剔除噪音！”
“明白！”實驗室衆人齊聲喊，語氣興奮。
雖然對着一隻死猴子冒出的腦電波做研究很詭異，但大家心中隐隐有預感，這些微小的死後腦波絕對有研究價值！
以前用電極測試猴腦，死後完全測不出這麽多細微的腦波，而人造腦蟲創造了新機會！
要知道目前理工科的前沿論文，一多半都是靠先進儀器設備發出來的，哪個實驗室設備高級，哪個實驗室的論文就能高産似母豬！
幾十名團隊成員一掃疲憊，興奮地忙碌起來。
宋河卻沒有跟進，而是找了個角落一縮，玩手機！
并非他摸魚，主要是今晚有一場重要直播。
很快，找到神經元公司的官方賬号。
直播間已經創建了，鏡頭正拍攝發布會現場，衆多來賓忙着尋找座位。
已經有大群記者到場，在台下架設攝像機，宋河看到了一些眼熟的标志，國内幾大官媒，一些商業和科技行業的媒體，還來了數家國外媒體，長槍短炮各種型号的攝像機對準台上！
陣仗隆重！
發布會大屏幕上，巨大的神經元公司logo亮着，一枚白色的神經細胞，冷冽、漂亮，充滿科技感！
宋河不由得緊張。
雖然公司是相老師的，但今晚發布的産品，内置程序的關鍵部分卻是他親手寫的！
如果即将發布的産品是個呱呱墜地的孩子，那麽提供程序的他，算父親？
這麽想有點怪怪的……
随着時間臨近，直播間人數越來越多了，五千、一萬、三萬、五萬……
人數突破十萬後，彈幕已經相當密集，甚至看不清畫面了。
宋河目光掃過一些彈幕，臉色頓時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