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漆黑，房間裏燈光明亮，滿地闆的打草紙泛出白光。
紙堆裏趴着白皙的少女，棕色長發順滑瀉下，美如油畫。
卡特琳娜刷刷寫了幾張紙，漏洞百出，懊惱地攥成紙團，丢到房間角落。
角落積壓了幾十個紙團，猶如一群擁擠取暖的小動物，每一隻都記載着失敗和惱羞成怒。
“普裏馬科夫你個不靠譜的！”
卡特琳娜怒罵一聲，抓起手機，氣哼哼地打字。
“别裝死了，我知道你醒了，到底有沒有進展？”
片刻後，回複來了。
謝科夫：“我手裏有滿滿兩頁證明，推進了一大步，驗算過是正确的。”
卡特琳娜秀麗的眉毛一挑，心生驚喜，滿滿兩頁證明？
看來自己低估謝科夫了？其實他也蠻有水平的？
謝科夫：“但我現在不能發給你。”
卡特琳娜皺眉，“爲什麽？”
謝科夫：“證明不是我的，是宋河的。”
看到手機屏幕上的名字，趴在紙堆裏的少女錯愕了一下，忍不住坐起來。
她第一反應是，宋河居然這麽強？短短一天證出兩頁紙？實力不可小觑啊！
随即她又生氣，手指把屏幕敲得啪啪響。
卡特琳娜：“你讓他加入，至少該事先和我說一聲！我們必須提前談好分工合作，确定論文作者的順序！現在算怎麽回事？”
謝科夫：“對不起，我的錯！我這兩天喝酒太多，腦子喝蒙了！他看到我證沙遜猜想，想幫我忙，就直接動手證了，他其實不知道你的存在。”
謝科夫：“幾小時前，他第一次和我說他在嘗試證明沙遜猜想，當時我進度略微領先，我以爲我會一直比他快，這樣論文署名輪不到他，也就沒必要和他多解釋。”
謝科夫：“但剛剛他過來找我，沒想到他突破那麽快，我馬上意識到事情性質變了！”
卡特琳娜無奈地歎氣，胸脯氣哼哼地一起一伏。
原本和謝科夫合作證明，第一作者是誰好商量，現在多出來一個宋河，競争力強悍，萬一他想要第一作者呢？
謝科夫：“我承認，我最近狀态不好，水平不如他。我今夜真的盡力了，但完全沒進展，他卻輕輕松松突破了一大步。”
謝科夫：“所以你想找人證明沙遜猜想，可以和宋河合作。如果你不想跟他合作，我還沒把他證明過程發給你，切斷關系還來得及。”
卡特琳娜：“蠢貨！他已經開始證了！我不和他合作，萬一他搶先證明，他可以自己發論文！”
謝科夫那邊沉寂了好久，明顯他也被這話砸懵了。
卡特琳娜氣急反笑，她甚至能想象出萬裏之外，酒氣醺醺的謝科夫發懵的蠢相。
“你現在去找他談合作！”卡特琳娜敲字，“我必須是論文第一作者，在此基礎上，怎麽談都行！”
……
京海大學，101宿舍。
宋河吸着氧氣，聚精會神寫證明。
仗打的很順利，一晚上便和謝科夫拉開了差距，估計等沙遜猜想證畢，自身實力便能全面碾壓他！
“咚咚咚！”
“請進！”宋河擡頭。
謝科夫進門，一臉愁苦，幾乎要哭出來了。
宋河驚訝地連忙起身，“啥情況？你這表情不對啊！”
“我有個暗戀多年的女神，卡特琳娜。”謝科夫緩緩開口。
“表白被拒了？”宋河嚴肅，“别慌，說不定有補救機會呢？就算無法補救……毛子兒女千千萬，這個不行咱就換嘛！”
謝科夫眼神呆滞，擺擺手道，“她有一個重要任務，證明一個數學猜想，她必須是第一作者，關系到她的前程命運。”
“于是她找到我，希望我幫忙證明。但我沒進展，你突然有了進展。”
宋河聽明白了，不禁愣住，“不是你要證沙遜猜想？是她要證？”
謝科夫猛地點頭，長歎一口氣。
片刻的沉默。
宋河眉頭緊皺，“那這下怎麽辦？我已經證出兩頁紙了，辛辛苦苦研究半天，我希望有始有終地證完。”
“她也證了很多，進度比你略快。”謝科夫連忙解釋，“她想要論文的第一作者，她希望你要麽退出證明，要麽跟她合作。”
宋河聞言一怔，忽然松了一口氣，笑着過去拍拍謝科夫肩膀。
“别愁了兄弟，此事解決了。”
“她不就是擔心我搶占第一作者嗎？我自始至終沒想過當第一作者！”
“因爲是給你幫忙，原本我打算你挂第一作者，我挂第二作者蹭一篇論文，現在無非換成她去挂第一作者，我依舊第二作者，沒啥區别啊！”
“我隻想當縣長夫人，誰是縣長，我無所謂！”
謝科夫呆了呆，頹喪轉瞬消失，眼神感激地猶如望着救世主。
他激動地擁抱過來，“謝謝！好兄弟！謝謝你幫我！”
“宋兄也不能讓你吃虧，你之後摸摸魚就好了，讓她主要負責證明，畢竟她是一作！”
“最後你挂個第二作者，也算你沒白忙！”
“我也忠孝兩全了！”
宋河無奈拍他後背，“忠孝兩全不是這麽用的，你可以說兩頭兼顧。”
松開擁抱，謝科夫激動地操作手機，輸入了一大串俄文。
宋河在一旁窺屏，完全不懂俄語，但他能看懂頭像。貌似老外喜歡用自己的臉當頭像，依稀能看出卡特琳娜挺漂亮，但頭像太小看不清。
很快，幾張照片從對面發來。
“卡特琳娜把她的證明過程發來了，我轉發給你。”謝科夫說。
“好，那你當中間聯絡人呗，幫我倆傳遞情報。”宋河點頭，拿出手機看照片。
“沒問題！我充當翻譯！”謝科夫連連點頭，“诶！她來了封長消息，我念給你聽。”
宋河點頭，好奇地聽着。
“尊敬的宋河先生，很抱歉因爲愚蠢的謝科夫出現了一些誤會，但很高興我們能合作證明沙遜猜想。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每天至少交換兩次信息，包括最新證明過程和下一步的思路。”
“我也是第一次跨國和陌生數學人合作，不知該怎麽遠隔萬裏共克難題，如有冒犯，請您立刻指出來。您有什麽其他想法，也請立刻告訴我。”
宋河聽完，搓搓手，“謝科夫，幫我給她翻譯。”
謝科夫調出輸入法準備。
“尊敬的卡特琳娜同學，您太客氣了，非常高興和您合作證明沙遜猜想。我對于此論文的名利并無興趣，隻想借此機會提高數學水平，所以您放心，一作肯定是您的！”
“我剛剛看了您的證明步驟，有以下幾點疑問：”
“第一點，您末尾隻考慮了凸多面體的情況，但并未考慮凹多面體。”
“第二點，曲面上封閉的二維區域m，k是各點的高斯曲率，其測地曲率遵循高斯-博内公式，但您第二頁末尾有關區域m的歐拉示性數……”
宋河語速飛快，一口氣說了六條疑問。
謝科夫錯愕地翻譯。
他拿到卡特琳娜的證明過程才兩分鍾，竟然全看完了？還看出一堆問題疑點？
這是什麽魔鬼心算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