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界的蟲類，基因是dna和rna，軀體是肉。
人造的太空擦窗蟲，基因則成了程序，軀體是金屬。
這個念頭起初隻是從宋河腦中一閃而過，猶如猿人敲擊石頭時無意間迸發的火星。
他又忙了半分鍾，點擊鼠标的手忽然停下。
剛剛的念頭重新出現，在腦海中盤旋，猿人走開幾步又回去，重新撿起石頭端詳。
是否可以用這塊石頭生火？
如果把程序看作是太空擦窗蟲的基因，那麽可否借鑒大自然中的dna模式進行編程？
宋河心跳加速，猛烈的靈感一刹那擊中了他，他點擊鼠标，兇狠删除掉大片的點雲，在黑暗的虛空中飛速創造起來！
空曠的生物實驗室中，爆發密集的鼠标聲！
……
與此同時，102宿舍。
謝科夫光着膀子，隻穿一條紅褲衩，趴在電腦前不停點擊。
宿舍裏彌漫着酒味，一隻金屬小酒壺放在桌角，他點到疲憊時随手抓來灌一口，很快渾身冒汗，滿後背的汗液亮晶晶，揮發出濃郁酒氣。
每當遇到難以戰勝的難題，謝科夫的習慣是邊思考邊飲酒，微醺狀态下，靈感會湧泉般噴濺而出。
如果窗外能下雪就更好了，可以讓他回憶起錫霍特山莽林的雪野，他在那裏度過童年，跟着當過數學教師的爺爺住。
下雪時，爺爺會往熱騰騰的大馬哈魚湯裏澆半瓶酒，一邊吃魚一邊在雪地裏畫數學公式，他的數學之路便從那片雪地起步，先千裏迢迢前往聖彼得堡，又橫跨亞歐大陸來到京海市，一路上罕有敵手。
謝科夫松開鼠标，拿起紙筆狂寫。
繁雜的公式列舉在紙上，他不時敲敲鍵盤，觀察點雲的不同位置，在紙上寫下幾串新公式。
經過一天的奮戰，他成功參透了點雲的結構，每個部分都可以用數學公式來表達，精妙得無與倫比！
公式紙越來越多，謝科夫起身，用牙撕了一截膠帶，将剛寫滿的一頁紙貼在牆上。
牆壁上已經貼了二十多張公式紙，浩浩蕩蕩，風一吹嘩啦作響。
駐足在牆邊觀望許久，他眼中閃過一絲明悟，面露喜色，重新坐回桌前點擊鼠标。
電腦屏幕上，新的點雲形成。
謝科夫深吸一口氣，将亮銀色的太空擦窗蟲接入電腦，下載！
滿心緊張中，下載進度條到頂。
他小心翼翼托起太空擦窗蟲，放在窗戶上。
擦窗蟲迅速弓起身子，移動着工作！
“成了！”謝科夫激動，猛拍巴掌。
雖然暫時看不出來擦窗蟲速度變快，但至少能正常工作！
今天整整一天，下載了上百次程序，每次擦窗蟲都展現花式死法，現在它能活了！
他等待兩分鍾，從窗玻璃上摘回擦窗蟲，重新連接電腦。
u盤裏有另一個軟件，測速，可以提取擦窗蟲過去兩分鍾的工作記錄，算出工作效率。
電腦風扇呼呼地轉了兩下，提示框彈出！
【綜合性能上升0.5%！】
謝科夫發出一聲歡呼，高興地灌了一大口酒，拿起手機迫不及待給卡特琳娜發消息。
謝科夫：“我領先了！我取得了一點點進展！提速0.5%！”
卡特琳娜：“恭喜！宋河提速多少？”
謝科夫：“不知道，他去生物實驗室了，或許會在實驗室抽空做一下編程。但他中午臨走前還沒成功，我應該是領先的！”
卡特琳娜：“等他回來問問他的進展，别高興太早，萬一他提速更多呢？”
謝科夫：“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
數學院，院長辦公室。
胖如圓球的汪泰初坐在桌邊，面前的桌上擺了足足6台筆記本電腦，每個電腦上都顯示一片绮麗的點雲。
他的胖手不斷點擊，先在中間一台電腦上修改點雲，又在兩側的電腦上小幅度微調，小步試錯。
辦公室門打開，蔡院長進屋，湊過來看了看。
“進展怎麽樣？”蔡院長好奇。
“提速1%了！”汪泰初抹了抹頭上的汗，“這東西夠麻煩的，感覺還不如普通編程。”
“是你老了，學不動新東西了。”蔡院長嘲笑道，“忙活一整天就提速1%，明天上課，學生們個個比你快，豈不讓他們笑掉大牙？師道尊嚴何在？”
汪泰初冷哼一聲，“你想多了，姜還是老的辣，以我對這東西的了解，碾壓學生輕輕松松。”
“1%就碾壓學生了？”
“你以爲提速1%很簡單？我打賭明天沒一個學生能提速0.5%，他們這星期能搞明白點雲功能就不錯了！”
“好，好，你厲害，你個老教授比學生們強！不愧是老教授！”蔡院長陰陽怪氣。
汪泰初回頭白了他一眼，伸手把筆記本電腦都扣上，擡屁股起身。
“去吃飯？幫我打一份回來。”蔡院長到自己辦公桌後坐下，“教職工餐廳這兩天有免費綠茶，說是生物學院種的茶樹，你幫我提一杯回來嘗嘗。”
“你還想喝綠茶？”汪泰初鄙夷，“我去路邊綠化帶給你摘一袋樹葉，你喝那玩意就行。”
“老汪！”
“叫老爹也沒用，我忙活一天累壞了，吃完飯我回家睡大覺去，今晚不回來了。”
汪泰初一臉疲憊地離開，他的原則是能不動就不動，提速1%的工作進度足夠鎮住學生們了，幹嘛還要大晚上回來加班？
……
教職工餐廳。
宋河在牆角的小桌坐着，面前筆記本電腦。
屏幕亮着，絢爛的點雲中閃光流動。
他專心緻志繪制新點雲，兩眼死盯屏幕，鼠标咔咔點個不停。
偶爾停下來思考時，便夾起一筷子菜塞進嘴裏，沒嚼兩下，又忙着點鼠标。
忽然，一個胖胖的身影端着餐盤過來，笑眯眯地坐下。
宋河扭頭，連忙打招呼，“汪教授！”
“在做擦窗蟲編程？”汪泰初伸脖子過來看，“有進展沒？”
“一天沒進展了。”宋河苦笑。
汪泰初笑眯眯，胖臉笑起來慈祥猶如彌勒佛，“這東西上手很難，沒進展正常，别急。”
“我剛剛想到一種新思路，在這個部分。”宋河撥了撥滑輪，深入到點雲内部，“我大删大改了很多，快做完了，試試能不能有突破。”
汪泰初伸脖子過來認真看了看，眼神微眯。
随即他搖搖頭，繼續吃飯，吃了兩口擡頭，語重心長地叮囑：
“太空擦窗蟲的主體框架都寫好了，你的工作是找邊緣不順暢的數據節點，把它理順咯，就像活血化瘀一樣，提高一點性能。”
“你大删大改，相當于換了器官換了骨架，擦窗蟲還能活嗎？”
說完，汪泰初笑了笑，年輕人行事風格冒失，可以理解，誰還沒年輕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