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鈴敲響的同時，汪泰初教授推開了辦公室的門，肥胖的身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接着發出疲憊的歎息，全身肥肉惬意松弛。
對面的辦公桌，數院的蔡院長擡頭，推推眼鏡。
“汪教授，你又提前下課了？這可不行啊！學校規定得打鈴才能下課！”蔡院長語重心長。
“該講的都講完了，在教室耗着幹嘛呢？上課真累啊！”汪泰初摘下眼鏡，動作遲緩地擦了擦。
“講完了，多講點别的嘛，一教室的學生等你授課，你每次講半小時就跑路，豈不辜負學生期待？”蔡院長勸道。
“本科生期待我多講？學生們隻會嫌我煩！我早早下課，他們會愛戴我，我也省力。”
汪泰初冷哼一聲，繼續道。
“數院的本科生，有幾個想潛心研究數學的？不都是調劑過來的，一個個急着改專業，他們最大的願望是應付學分，早日跑路！”
“老汪，你不愧是京海大學第一懶鬼，還找起冠冕堂皇的借口了！”蔡院長憋不住怒意，拍桌子威脅，“下次再提前下課，獎金扣光！”
“光就光吧，我這把老骨頭不能累着。”汪泰初調整座椅，舒舒服服地躺着。
辦公室門忽然被敲響，接着推開，幾名研究生跑了進來。
“汪教授，上周您布置的伍爾夫-龔猜想，我們證了一半了！”一個男生激動道。
“您看看我們證明的這一半，有沒有什麽問題？”一個女生遞上一張大紙，寫滿密密麻麻的公式。
“速度挺快啊，我看看。”汪泰初懶洋洋地翻了個身，接過那張大紙，“這個伍爾夫-龔猜想你們如果順利證出來，發篇論文就可以提前休假了，我也省心……”
“什麽猜想？”對面辦公桌的蔡院長猛擡頭，“老汪，你剛剛說什麽猜想？”
“伍爾夫-龔猜想，我從角落裏扒出來的一個小猜想，難度還湊合，給學生們當期末作業。”汪泰初眨眨眼，“有什麽問題嗎？”
“巧了！這不巧了嗎？”蔡院長哈哈大笑，“老汪，給你個活兒，這活兒簡直是老天爺注定了讓你幹的！”
“老蔡你過分了，哪次不是你給我派活兒幹？還假借老天爺的名義，你也不怕下雨天遭雷劈！”汪泰初一臉抗拒，“少來！我最近忙的很，沒有閑工夫加班！”
“京海四中任校長剛給我發消息，他們學校三個孩子證明了伍爾夫-龔猜想，四中老師水平不足，請咱們京海大學數院的老師審核一下！”蔡院長哈哈大笑，“這活兒就給你幹了！”
“什麽？”汪泰初猛地坐起來，一臉不可思議，“京海四中的三個學生？高中生嗎？”
旁邊幾個研究生傻眼，低頭看看手裏的證明過程，擡頭呆呆地望着蔡院長。
“蔡院長……您是開玩笑嗎？”一個男生問。
“高中生怎麽可能證明數學猜想？”另一個女生說。
“有什麽不可能？四中還出了個抗生素大王呢，擱之前誰敢信？”蔡院長伸手戳戳電腦屏幕，“喏！證明過程的照片發來了！”
研究生們連忙聚過去，一堆眼鏡腦袋湊在屏幕前，張着嘴巴看。
汪泰初半信半疑地離開座位，走到對面，彎腰看屏幕。
屏幕上幾張大照片，拍的正是白闆上筆走龍蛇的證明過程，氣勢磅礴的推導持續了五塊大白闆，最後飛流直下又在地闆上寫了一堆。
“有意思，看上去有戲！”汪泰初用大屁股一拱，直接把蔡院長拱下座位，坐在電腦前認真端詳起照片。
蔡院長氣的破口大罵，“汪肥豬！我可是數院的院長！你對我有一點尊重嗎？”
“尊敬的蔡院長，我一向非常尊敬您的。”汪泰初頭也不擡，推了推眼鏡，繼續盯着電腦屏幕。
蔡院長嘴都氣歪了，跑到對面汪泰初的椅子坐下，拉開抽屜，抓出一份腰果，報複般猛吃起來。
“你們那張紙呢？”汪泰初伸手。
一邊旁觀的研究生慌忙抽出證明紙，遞給教授。
汪泰初把研究生們的證明紙舉在屏幕旁，和電腦上高中生的證明過程對照。
“看第六步，是不是不一樣？”汪泰初說。
研究生們腦袋湊過來，左右對比了一下，齊齊點頭，“是不一樣，高中生錯了？”
“你們錯了！”汪泰初無奈歎氣，“丢人！你們将來畢業了，可别出去說是我的學生！六個碩士生，寫的證明過程還不如三個高中生！”
學生們紛紛臉紅。
“我有種直覺，京海四中這份證明可能是對的。”汪泰初說，“你們可能沒機會了，再去找個猜想當期末作業吧。”
研究生們集體變成呆頭鵝。
“不能吧！我們辛苦做了一半的猜想，被高中生搶先證完了？”
“離譜，高中生還能截胡咱們？”
“京海四中風水這麽好嗎？天天出奇才？”
研究生們心情有點崩潰。
“安靜！我要審核！”汪教授喝道。
研究生們乖乖地不吭聲了，但也不願走，在一旁默默等待。
“紙！”汪教授擡手。
一個男生眼疾手快，把打草紙和筆遞給教授。
汪教授飛速演算起來，投入工作狀态。
随着推演的進行，他臉上表情變化，時而困惑，時而恍然大悟，時而驚喜不已。
“人才！人才！”汪教授翻動屏幕上的照片，“前面還有另外兩個人的筆迹，後面幾塊白闆全是一個人的筆迹，隻是看推導過程，我都能感受到這孩子絕頂的聰慧！”
研究生們面面相觑。
汪教授對他們最多的評價是“笨蛋！”
現在竟然誇一個高中生絕頂聰慧？
汪教授繼續演算，十分鍾、半小時、四十分鍾、一小時……
辦公室裏不時響起他的誇贊聲。
“瞧瞧！多麽缜密的步驟！一步一步勻速推導，看起來多麽順眼！”
“呦！巧啊！這辦法太巧了！”
“漂亮！字漂亮，思路也漂亮！”
汪教授的表情快要陶醉了，這是一個數學老手見到久違的完美證明時，發自内心的舒爽和震顫！
終于，他放下筆，猛拍一下桌子。
對面昏昏欲睡的蔡院長瞬間驚醒，望着汪教授。
“應該沒問題！這份證明可行！”汪教授驚喜道，“伍爾夫-龔猜想解決了！”
“還真證出來了？”蔡院長十分詫異。
一邊的研究生們絕望了，掉線般僵立不動。
“不單單證出來了，還證的很漂亮！”汪教授語氣激動，“趕緊問問四中校長，證這猜想的孩子是誰？如此好苗子，窩在高中刷題暴殄天物，應該來我的課堂上學！”
蔡院長一聽，眼神也閃閃發亮。
“好主意！讓證明猜想的孩子來數院旁聽，順便做點數學工作！”
“上周開例會，生物學院婁院長得瑟的恨不得用鼻孔看人！無非就是四中的抗生素大王在他們實驗室學習！有什麽了不起？”
“四中教學質量突飛猛進！現在又出了數學天才，等把天才弄來數院，下周例會我也得瑟一下！”
蔡院長一臉憧憬，掏出手機，從通訊錄裏找“任智淵”，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