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桃掏出車鑰匙一摁,巨大的越野車亮燈解鎖,“就這輛!”
宋河驚歎了一下,“你一個女學生開這麽狂野的車?所以你是富婆?”
“我爹的車,他去阿聯酋出差,我要來開兩天。”
範桃打開車門鑽進去,把後座咔咔放平,鋪上大塑料布,将大鐵鍬橫在車後排。
“你開吧?”範桃将車鑰匙遞過來。
“我沒駕照啊!”宋河愣了一下。
“你怎麽不學駕照?”範桃一怔,擡腿坐到駕駛座。
宋河提着包子坐上副駕駛,“你晨跑跑暈了嗎?我未滿18歲,不能考駕照的。”
範桃呆了一下,發動越野車,“我忘掉你是高中生了,這幾天你在實驗室當指揮,我潛意識把你當研究生同學。昨晚你操作儀器,我們私下都說,你那派頭完全就是資深研究生,教授們也說你是天生的科研人。”
“你這是拍我馬屁嗎?”
“是。”
“拍歪了,你應該心裏把我當成教授。”宋河說。
範桃一臉無語,“說你胖你就喘嗎?”
“教授養不活的工程菌我來養,教授做不出的抗生素我來做,有什麽問題?”宋河拿出肉包啃,“往海邊開。”
越野車豪橫地穿過校園,出了校門。
範桃車技不錯,換擋踩油門行雲流水,越野車呼嘯着不斷超車,像沖鋒的鋼鐵戰馬。
宋河一邊啃包子,一邊低頭死盯潛力菌土壤地圖,眼皮也不敢眨,一旦出現紅色高亮區域,他随時喊停車。
“你低頭看什麽呢?”範桃忽然問,“看我的腿嗎?”
宋河尴尬了一下,“沒有,發呆呢。”
“所以你挖土是爲了造抗生素?”範桃好奇,“實驗室一千多份土壤樣本,教授帶着我們辛辛苦苦挖了一周,各種土壤都有,其實你沒必要再跑出來挖。”
“實驗室樣本不頂用,我挖的土壤才能出成果。”宋河淡淡地說,“你出來開一趟車,不讓你白忙,新抗生素出來,讓你做幾個相關課題,水幾篇二區sci,你讀博就穩了。”
範桃笑了,“好大的口氣!從學校湖邊挖點土能做出新抗生素嗎?弟弟你是不是被蚊子咬傻了?”
宋河懶得解釋,轉念一想,忽然好奇,“你不信我能做抗生素,爲何還開車帶我?”
範桃聞言愣了愣,“我也不知道,腦子一懵就開車帶你了,掉頭回去?”
宋河不吭聲,擡頭已經能看見公路盡頭的海水,朝陽碎在海面上,波光粼粼,萬點金光。
京海市是沿海城市,海邊栽種一望無際的松林,松樹下的沙子泥土混合在一起,鹽分從内陸向海邊越來越重,土壤十分複雜。
據說百年前,松林裏經常能刨出松露,本地老百姓吃不慣,發現豬愛吃,于是整麻袋的松露被倒進豬圈。後來有老外路過,發現歐洲餐廳裏價值千金的松露被用于喂豬,大爲驚駭。
宋河回憶所學知識,松露是子囊菌門,大多是一年生的真菌。既然有大量松露生長,此地應該也有衆多其他菌類,菌越多,出現抗生素潛力菌的概率越大!
“停嗎?這附近的土适合挖。”範桃問。
“我說停再停,一直開!”宋河拒絕。
範桃撅撅嘴,腿上肌肉一顫,油門踩得更狠,越野車沿着公路飛馳,兩側的松林飛速掠過,車窗灌進來的風微微摻雜海腥氣。
“張嘴!”命令聲傳來。
範桃下意識聽話張嘴,還沒反應過來,一隻包子粗暴地塞進嘴裏。
她臉色一紅,上次宋河也是這麽命令她張嘴,塞了個棒棒糖進來,這次塞了個包子,這弟弟還真是霸道,喂什麽她就得吃什麽,也不問問她想不想吃。
一口氣開了四十多公裏,範桃耐心耗盡,“還不停嗎?”
“開!”宋河态度堅決。
“再開要出京海市了,路邊樹林裏都是土,随便挖兩斤不行?”
“開!”
範桃無奈,乖乖地繼續開車,暗暗心疼油錢,這輛大越野是吃油怪獸。
如果是開車帶教授出來挖土,她燒多少箱油都樂意,畢竟教授真有希望做出成果。
但宋河能出成果嗎?她不相信,培養細菌和制造抗生素是兩個領域,抗生素之稀有絕非一朝一夕能找到,多少科研人員日日夜夜苦尋數年都徒勞無功,怎麽會輪到宋河?
被催着一直往前開,也讓她心生不滿。沿途的松樹林看上去都一樣,遍地都是肥沃發酵的土壤,随便一鏟子就有千百種菌,幹嘛非得跑那麽遠?
“你是不是有點迷信?覺得越遠的位置,越有可能出好菌?”範桃忍不住問。
“停!”宋河忽然說。
範桃連忙靠邊停下,宋河動作飛快,眨眼間跳下車把鐵鍬拽出去,風風火火跑向松林深處。
越野車熄火,範桃下車追了過去,接着就看到宋河揮舞鐵鍬,在林間大挖特挖,每挖起一鐵鍬土,他認真看兩眼,随後毫不憐惜地扔在一邊,根本不往袋子裏裝。
“你在幹嘛?”範桃有點崩潰,這學弟的行爲實在迷惑。
“宋河甄選。”宋河悶頭狂挖。
“随便一鏟子就行!挑來挑去都一樣!别那麽迷信!”
宋河不搭理她,賣力地挖掘,一副要将整座松林掘地三尺的架勢,他走過的地方留下推土機般的痕迹,無數泥土中的小蟲被碾死,大片野花連根鏟起,生靈塗炭,就差把松樹給撅斷了。
範桃無奈地跟着,肌肉勻稱的長腿無聊地踢着石頭。
終于,宋河眼前出現藍圖,進度條上漲!
他撐開塑料袋,小心翼翼将新挖的泥土裝入,其實應該帶保險箱的,武裝押運也不爲過,這可都是拯救人命的土!
11%、13%、15%!
16%、18%、20%!
藍圖閃爍,挖土環節完成!
宋河提着兩大袋土壤,扭頭折返,“走吧,回校!”
範桃長歎一口氣,可算折騰夠了!
……
京海大學,生物實驗室。
馬教授坐在輪椅上,不怒自威,盯着研究生們忙碌。
他夠不着操作台,但經驗豐富,眼神銳利在一旁指揮,不時出聲指出學生們的錯誤。
學生們每完成一組工作,便将結果紙畢恭畢敬雙手呈給他看,誠惶誠恐猶如對待皇帝。
呂承恩、季子甯和陶妙春三個教授,往常在實驗室都十分松弛,今天卻格外緊張。
原因很簡單,輪椅上的馬教授實乃生物學院真正的無冕之王!
半步院士的強悍實力,學術界威名赫赫的老權威,即便婁院長來了,在馬教授面前也隻是後生晚輩,想罵就罵,婁院長絕不敢還嘴,搞不好還要誇馬教授詞彙量豐富,罵人都如此铿锵有力。
“嗯?這工程菌不錯啊?”馬教授盯着實驗紙,忽然挑眉。
“上周剛突破的,各項指标都不錯,現在用的是1号工程菌,還有二十多種備選工程菌,也都能用。”呂承恩連忙解釋。
“這麽多?”馬教授微露喜色,“看來你們也并非一無是處,還是幹了點成績出來。”
三個教授尴尬地對視一眼。
“其實……這些工程菌不是我們做的。”呂承恩道。
“買的?”馬教授臉上的喜色消失,眼神失望。
“不是買的,一個京海四中來學習的高中生做出來的,短短一周時間,改良了28種工程菌,是個奇才!”呂承恩道。
馬教授眼神中閃爍詫異,扭頭望向隔壁第二實驗室,“高中生?哪個?快點快點,叫過來我看看!”
呂承恩剛想說那孩子今天沒來,下一秒看到第二實驗室的門推開,範桃和宋河提着一堆塑料袋進來。
“您稍等,我叫他過來!”呂承恩連忙道。